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入京城(第1/1页)俊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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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明八年冬,大雪。

    路上行着一辆看上去被布置得异常朴素的马车。

    马车从上都城的南熏门入城后,沿着宽阔的青石板大路行不了多久,就转了个弯,直接拐入了城南的一大片胡同中。

    坐在车外马夫的位置上赶马车的,是一位脸上刚刚长出胡须的少年。

    少年的身材挺拔,浑身看上去精干有力,从他裸露在外面的双手来看,关节突出,肌腱紧绷,据此推测,他如果不是一位兵士就是一位长年练武之人。

    这个年纪的少年阳气正旺盛,即使现在下着大雪,他也浑身冒气,竟只穿着单衣坐在马车上。

    马车正在行进的这条胡同,道路较为狭小,两旁的民房看起来定然也不是官宦的聚集区,这一点从路上间或走过的居民身上可以判断得出:他们大多面有饥色,多是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袄,看见马车也是主动避让,生怕闯祸。

    行人如此,可这位赶车的少年却也是颇有风度。

    若是遇见对方来人,他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而是及时地勒住马,颇有礼貌地让对方先行。

    如此行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异常普通的院子门口。

    院子的门口,立着一位老者和一位黝黑肤色的少年。

    老者身披一件裘毛制成的黑斗篷,头戴软斗笠,双手正插在袖筒里保暖。

    他们应该在雪中立了有一回了,两人的斗笠上都积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老者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一直是神情严肃,皮肤紧绷,一直到那辆马车缓缓停住后,才舒缓下来。

    马车上下来了一位青年,他的下颌已经长出了黑硬的胡茬,一路上定然是风尘仆仆,已经赶了多日的路途,不过即使如此,也仍然挡不住他英气逼人的面容,。

    那老者等青年一下车站定,便喜道:“姑爷,一路辛苦。”

    这位青年便是郭平,他忙恭敬地回道:“巴图尔先生,有劳你了。”

    巴图尔微微一躬身,示意这些都是应当做的,然后忙侧了侧身子,准备将郭平让进院子。

    “哦。这就是丹吉了吧?长高了不少呢。”郭平不急于进院子,却是和巴图尔身后的那个黝黑少年打了招呼。

    “丹吉拜见少寨主!”丹吉灵巧万分,对着郭平唤出了一个新称呼。

    郭平笑着朝他点了点食指,边走边道:“你这小鬼,谁告诉你我是少寨主了?小心吃板栗!”

    丹吉吓的吐了吐舌头,忙低头等郭平走过,一直到赶车的少年也下了马车,他才又高兴地欢呼一声:“郭武!”

    郭武足尖刚一落地,见到丹吉却又是立马跳了起来,将丹吉戴的斗笠狠狠地往下一拉: “小丹吉!谁让你自作主张乱改称呼的!”

    两位少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跟着巴图尔初到汉昌那时,蹦跳着找了个地方尽情地叙旧去了。

    这边的巴图尔将郭平引进了院子中的暖房后,都脱掉了外袍,围坐在火炉上开始暖手。

    郭平端起热茶饮了几口,缓道:“我特意让郭武在路上加快了速度,连夜多赶了半日的路程,为得就是能早点来你这。你信上说有钥匙要和我先碰下?”

    巴图尔边搓手边道:“姑爷能这样做,老夫真是倍感荣幸啊!”

    “这两年你也辛苦了。原本该在寨子里安享晚年,现在却因为我还要在外奔波忙碌。”

    巴图尔忙摇手:“姑爷,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还是先把目前掌握的重要信息告诉姑爷吧。”

    郭平忙正色道:“请讲!”

    “现在朝中都在盛传,负责西北军政各项事务的陕甘经略安抚招讨使兼北陕省总督赵似道,因为年岁及政绩原因,过了年后有很大的可能要退下来。现在朝中的马党和李党,针对这个位置明里暗里都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郭平对这个要换人的消息是颇感意外:“西北针对宁夏之争,自开国以来已延续百余年了。近些年年年都有要换人的消息,但每次都是两党针对主政人选争来夺去。照他们这样搞,我看西北的宁夏,是彻底看不见收复的日期了。”

    巴图尔好像有点不认同这个看法:“这次不大一样,现在上面也开始重视这个位置了,秘书省那边也在推举人选。”

    巴图尔说到“上面”两个字时,特意压低了语调,伸出一根手指朝自己头顶指了指。

    郭平见此,面上不惊,心里却起了一阵波澜。

    三年前,他刚中榜的时候,蒙皇帝召见过一次。

    那时,他只能趴伏在远远的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只能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身穿明黄衣服的身影坐在远处。

    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他竟然能和自己的下属,一起交流起这个王朝最核心的人事安排起来。

    巴图尔自不知道郭平在想什么,顿了顿又说:“自从上次各国使团访问过汉昌后,现在朝中上下,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姑爷了。我想这次的消息如果属实的话,姑爷千万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赵似道在西北呆了十年,确实也该动动了。”

    “是啊。当年边关告急,逆贼联合北胡联合从西北进犯,时任西北经略招讨副使的赵似道临危受命,以不可思议的耐力和毅力抵住了轮番的侵袭,这才有了现今陕甘十年的安定。赵似道这人也真圆滑,他不属于任何一党,在过去的十年中对马李二党也没有显露出偏袒向任何一方的过分接触,他治下的西北官场,派系也不是很明显。”

    巴图尔交代了下赵似道的背景后又道:“现今马李二党都已经有了各自的人选,这些信息我肯定能摸出来。只不过姑爷现在最要紧的,应先去一趟秘书省拜访下。”

    郭平心里一转,马上理解了巴图尔的用心:说到底,郭平是从秘书省出去的人,听人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去娘家那边亲自去探探风声。

    谈到这里,郭平立起握着巴图尔的手道:“先生真是辛苦了,我看以后更少不得麻烦你了。”

    巴图尔欠身道:“老骥伏枥,壮心不已。老夫自当追随姑爷,死而后已。”

    郭平在巴图尔这边呆了没有多久,马上就起身告辞了。

    他进京城的消息,想必都已传到了一些人的耳中,按照时间计算,差不多也该到驿站报到了,若是平白无故给人一些猜测和怀疑,在这个节骨点实在是不划算。

    果然,郭武的马车刚刚在秘书省办的驿站门口刚刚停稳,就有人迎上来道:“请问这是汉昌知府郭大人的贵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