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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没人愿意卖命,徐继仁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可一出生就享尽了荣华富贵。因为是独子,爷爷和父亲对他极是宠爱,这也养成了他骄纵的性格。
直到今天,府里的下人对他都是百依百顺,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
如今,一群身份与他天差地别的差人却无视了他的话!
“你们都聋了么?”徐继仁身边的随从忍不住替他出头道:“伯爷说了话,谁敢违抗?莫非尔等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说话,周围人眼中的不屑连藏都藏不住了。
你算哪根葱啊?
一个只有虚职的清贵伯爷手再长也管不到官府办案上。京城的贵人多如牛毛,要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来指挥一番,那官府也别干事了,天天陪着人过瘾就是。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他背后有人,那也得他的主子下了条子、说了话才管用。就现场情况看,明显是他自己怂了才逼迫别人去拼命,早就成了人精的差人们才不会陪他玩呢。
再说,人家夏家是实打实的豪门,实力深不见底。徐家呢?爷爷那辈是对皇室有恩的宠臣,父亲那辈就变成了弄臣,到了儿子这辈,干脆就成了让人唾弃的浪子,也没听说受到皇家什么眷顾。
两相比较,答案还用说么?干嘛为一个在街上被抢亲者吓得屁滚尿流的弱鸡卖命啊!
人们心里虽这么想着,样子却还是要做做的。于是,所有的官差聚拢到了一处,假装商量突入院内控制萧靖的方案,实际上……他们的商议永远不会有结果。
徐继仁颓然坐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上。这一坐,就又是一个时辰。
酉时了。
夏季天黑得晚,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段时间。眼见着差人的讨论依旧热火朝天,沉默不语的徐继仁突然“腾”地站了起来,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红红的。不是哭了,是怒了。
欺人太甚!
徐继仁早就发现别人都把他当傻子,可他忍住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提出了赏格,但重赏之下也没有勇夫。
到了此时此刻,他不打算再忍了。
你们都不愿动手,老子自己来!
徐继仁笑得很是狰狞。他低声吩咐了手下人几句,那人显得有点为难,但出于对伯爷的畏惧,还是飞快地去了。
不多时,他回来了,所有人看到他手里东西的瞬间都变了脸色。
火把?
天色一时半会黑不下来,这么早就点起火把,难道……
徐继仁的表现马上就证实了众人的猜测。他夺过火把站到了院门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萧靖,在数丈之外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放肆的狂笑。
“姓萧的,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用力挥舞着火把,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过是一个贱民,老子烧死你就像烧死一条狗!是你害得我在新婚之日当众出丑,这笔账,就用命来还吧!哈哈,你不是抢走了夏家的贱人么?正好,你们就去阴曹地府当一对苦命鸳鸯,到了那边,也要记得我徐继仁的恩德!”
话音刚落,徐继仁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萧靖和夏晗雪都在笑!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在那一刻,萧靖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紧紧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死亡近在咫尺,两人的柔情蜜意都不曾减少半分,这就是所谓的情至深处么?
徐继仁彻底疯狂了。
“去死吧!”
他用尽全身力气想将火把扔进院里。千钧一发之际,有个随从死命抱住了他的胳膊,颤声劝道:“伯爷不可!姓萧的固然可恨,但纵火也是大罪呀!这光天化日的,无数双眼睛看着呢,就算朝廷体谅伯爷的难处从轻发落,罪责也不会小了。要是万一引燃了附近的民宅……”
“滚!”
狂怒的徐继仁哪里会听别人说话,一脚就把这随从踢开了老远。
在你们看来,我就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
爹去世的那天起,徐家就失了势。空有钱财有什么用?别人一句话就能让徐家败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们只知道我游手好闲,不知道我是为了四处结交才如此浪荡;你们只知道我花钱如流水,却不知道花出去的钱都用来巴结贵人了,若非如此,又哪里来的徐家的安稳?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徐家么!
徐继仁又一次挥动了手臂。就在火把即将脱手而出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厉声喝到:
“住手!”
……
早些时候,宫中。
大瑞的最高统治者陈伯锐低眉侍立在榻边,态度极是恭谨。
他还不到四旬,鬓角却已白发丛生,精神也不是很好。若让不知底细的人来看,兴许会觉得这位皇帝已年近甚至年过五旬了。
而榻上坐着一位雍容的妇人。她倒有五十多岁了,可保养得极好。从那犹存的风韵中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位大美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呆滞的双眼没什么光彩和生气。
两人的关系是母子,可从外表看上去却给人一种“姐弟”的既视感。
“皇儿,听说河东又旱了?”怔怔出神的妇人忽然开口道:“救灾的事固然要紧,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若国库的钱不够支用,哀家这里还有些,你拿去便是。”
陈伯锐忙道:“万万不可。母后,河东虽然糟了灾,灾情却比几年前轻了许多。就说拨钱赈灾,这两年风调雨顺的,国库的银子也足够了,哪能动您的体己钱?”
身为九五之尊,他也有他的骄傲。先帝在位的后期做了不少糊涂事,彼时天下已有了乱象,是他继位后勤于政务、拨乱反正,才稳住了大瑞这个庞然大物。如今,民间已有不少人称颂他为“中兴之主”了。
见皇帝打定了主意,太后也不再坚持了。沉吟片刻,她又道:“适才外面一阵喧腾,哀家在深宫中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事还引发了宫人的议论……可是城里出了什么乱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