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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眼皮跳了跳,万万没想到,红菱竟然会是官妓。
官妓跟暖香阁内那些红倌人不同,是享受guo家编制,被记入乐籍的,属于体制内人员。虽然地位卑贱,生活却相当的优渥。
而暖香阁内的红倌人则是私妓,属于响应民生的体制外人员,不向guo家伸手,不给行政添乱,独立经营,自负盈亏。
别以为官妓前面带个官字,就比私妓要荣耀,其实一样的是要陪吃陪喝陪打鼾,差别只是服务的对象而已。
官妓多半曾是富庶人家的小姐,然后因掌家的男子站错队或者犯了事,才无辜被株连的。
这些富庶人家的姑娘,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
再加上多相貌出众、精通音律诗画,就被掌权者秉着物善其用的原则,划到了歌姬这一行。
专项服务于官宴,类似于现在的文gong团。
说白了,就是掌权者变着法的杀鸡儆猴。
瞅瞅,这就是不忠不孝不听话的下场,甭以为你死了不过是被砍头掉脑袋碗大的疤。
你老母、你老婆、你女儿通通滴死不成,还要日日享受被践踏的酸爽。
其实呢,原本的歌姬是卖唱不卖身的,只是厮混在男人堆里,歌来歌去的,难免歌的那些小弟弟策马扬鞭同奏凯歌,渐渐的就变了味。
毕竟同为有头有脸的官家,那些个腌臜事,还是遮掩些说的好。
不过官妓再有钱,都不能随意赎身,因为她们本身就是替犯罪的家人赎罪的。远远比不上私妓,只要有钱就可以随时赎身从良。
然后现在李默想不通的就是,身为官妓的红菱,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暖香阁这么个明显属于私营的娼馆?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在暖香阁,而不是在专门的教坊里?”红菱眼光毒辣,早已从李默的眼神中看出他的疑惑。
李默无声的点点头,等着红菱告诉他答案。
他刚才早已看出来红菱并不是不愿意从良,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现在的红菱肯定心中满布心事,急需宣泄倾诉出来。
而他,很乐意做这个听众。
红菱强笑了下,丑丑的比哭还难看,她和李默并肩走着,不紧不慢的碎步跟在陈伦他们身后,小声说道。
“如果不是渺渺姐将我从鸨儿的手下买下来,六年前我就已经死了的。
八年前的我,本是高门府邸的小姐,锦衣玉食、赏花扑蝶。
唯一要做的,就是于人前端庄典雅,然后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婿。
后来,家父因为站错了队,被成功上位的新皇诛杀。
而我,也理所当然成了代父受过的官妓。
别以为官妓的日子有多舒坦,我初到专门训练官妓的教坊时,就先被关在黑屋子里饿了三天。
因为掌管教坊的老母说,像我们这些高门府邸的小姐,若是不受些苦难,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三天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被搀扶着放了出来。
粗碗里的冷稀白粥,我硬是喝出了山珍的美味。也终于明白往日把好日子都挥霍光了,以后,就只剩吃苦了。
老母的鞭子满是蒺藜,只要有半点不从,便即刻抽在身上。
她不打脸,不打腰,专打手心和脚心。
老母说了,唯有这里打着不会留疤,也记得最牢。
很快,我就学会了应学的,动行柔若无骨,睇人媚眼如丝。
我用我的机敏躲过了老母的鞭挞,却也给自己招来了祸灾。
入教坊不足两年,纵然终日提心吊胆谨行慎微,可我还是没有拦住自己迎风般招展的身子,转瞬就出落成了大姑娘。
老母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喜色,我怕那种眼神,我怕藏在那后面的,污浊不堪的东西。
可怕又有什么用呢?该来的始终会来,不会延迟片刻。
老母拿了一堆的画本让我研读,看着上面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小人,我的心跳的几乎都要停下。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做女人竟是如此的艰难,与低下。
我不想依着那画本的样子,我不想被人肆意把玩。
可是,弱小的我又怎能躲过老母的重重手段?
我的手指肚被老母刺成了筛子,握拳都合不下。
我的脚心被滚烫的烙铁生戳,到现在都还留着疤。
我亲眼见过被吊起来鞭打的姐妹,身上满是纵横的皮鞭印,盐渍的皮鞭都挥断了三根。
我见过姐妹的裤筒被扎紧,塞发春的老猫进去敲打,直挠得血肉模糊,求饶听话。
这些酷刑,老母都不曾对我用过,因为她说我还是未开的一块璞玉,若是打坏了,就再也上不了价。
老母见罚我打我无用,就愈发的对我好了起来,嘘寒问暖,周详细致。
她说,她打心眼里心疼我,当年的她就是这般孤苦无依的过来的。
她说,看到刚烈的我,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她要保护好我,犹如保护好当年的自己。
渐渐的,我竟然信了。
然后,在我饮了一碗老母端来的莲子羹后,次日醒来,身旁却躺着位头发花白的鹤皮老头。
那人皱巴巴干瘪瘪枯瘦瘦,遍布的老人斑星星点点。
见我醒来,他满脸狞笑地伸手过来,冲着我前胸就狠拧了一把。
我被拧的吃痛,一脚将他踹下床榻,身上却疼得无以复加。
老头被我踹倒在地,呼喊连连。
很快门就被推开,老母领着打手走了进来,施施然走到我面前,扬手便给了我十几个巴掌。
然后,老母伸手将老头搀起,说她调教不周,害得大人吃苦了。
老头在老母的搀扶下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老母怨毒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犹如毒蛇。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正惶恐间,被老母留下的打手纷纷朝我围拢过来。
看着他们跟老头一般的笑脸,我吓得浑身颤抖,摇头哭求他们放过我。
可是,并没有用,我越是哭,那些打手们便笑得愈发得意,很快就将自己剥了个精光。
看着他们白花花油腻的身子,我恨不得自戳双目,暗呼一声命苦,便用头撞向墙壁。
剧痛袭来,我随即陷入昏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只听到了巨大的破门声。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暖香阁里了。
听伺候我的小丫头说,是渺渺姐正好路过,便出重金买回了我。
我不知道渺渺姐花了多少钱才能买回绝不许售卖的官妓。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花重金买下我,买下已无什么价值的我。
我只知道,欠她的,我永远也还不完了。”
红菱说完这些,脸上早已纵泪横流,她再次拿帕子遮住脸颊,只闷闷地再次问李默,“小掌柜,你说,官妓又该怎么从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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