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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晨光,融掉了昆仑山脉的一些峰雪冰寒,也化开了这西北腹地的一层层轻纱薄雾。
雾散天清,荒莽的大路上渐渐现出一副画面——一人一马,浅摇慢行。
这人就是唐羽,带着一包袱的江湖回忆,行到了这个本该熟悉却陌生的地方。
“很快就到了。”唐羽自言自语着。
临到昆仑派时,唐羽的心情反倒平复不少,已将过去一年中江湖中的种种抛诸脑后。望周围,见昆仑一带山巍峨耸,唐羽心怀更畅。
在这西北肃寒之地,虽已经进入春季,但许多冰雪仍残存在山衣上,现出周遭一片墨白相间的画面。自小居住在江南和两湖一带的唐羽,自是从没见过这番豪迈阔约的景象,这时再想想重回昆仑山的目的和心境,他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唐羽在这个山脚下拴住了马,呆立了半刻后,神色逐渐开阔,终于下定了决心,迈开了脚步,向山上不疾不徐地走去。
“整整二十年了。”昆仑派彭掌门看着唐羽出示的信物,又看了看眼前的唐羽。
“唐羽,你终于回来了。”神态已经有些许老迈的彭掌门叹了口气,眼中也噙有了几分泪光,“昆仑唐门本就是我们昆仑一脉,你爹娘却在和我们昆仑派的竞争中越走越远,以至于后来不能回头……哎,现在你肯回来,昆仑派也还是你的亲人,我们也会把你父母以前留下来给你的东西尽数交给你。”
简单安顿以后,彭掌门把唐羽带到了父母的墓碑前拜了拜,这墓虽然是空坟,但昆仑派仍为唐阮二人立了石碑,其上除了“昆仑唐门”的头衔和姓名外,再无其他评价。
唐羽和彭掌门的几句问询,便了解得知灵溪所说的故事完全是实情,自己的父母留于世间的,确实难辨褒贬,这两个简单的墓碑最终也是对二人形象最好的评价和雕刻。
彭掌门随后领着唐羽到了一间内室,这其中摆放着一些门派中的信物和书籍。
“唐羽,这是本门的储物室,内室放着一些门派信函和武功秘籍;这外室,则放着一些门人留下的物件。”
唐羽点了点头,心想道,“我的父母不知在这里留下了些什么?”
彭掌门沉默了半晌,先是叹了口气,后又说道:“唐羽,我先给你讲一讲你的身家来历。你的父亲唐真轩,是唐门府的一代传人,而唐门府则是早先从我们昆仑派中独立而创的一个武学府第,现在,自然是已经不存在了……”
唐羽点了点头,对于昆仑唐门,他已经大致都知道。
“而你的母亲,阮灵芙,则是号称‘西域一圣’王老前辈的爱女,这王老前辈在那三十年中,一直是西域一带的绝顶高手,可谓是武学鬼才,天赋甚高,创出不少奇功。但他一直未立门户,只想一代单传武功,可惜他一生只有这一个女儿,阮灵芙师妹的女儿身却又没有继承王老前辈的武学天赋,便没有得到真传。”
彭掌门继续说道:“但是当时唐真轩和阮灵芙得了你这一个儿子,可是一件大喜事,一来是门派继承有了眉目,王老前辈也算到你多半遗传到了他的武学体质,决定将功夫传授给你——”
说到这里,原本已经有些入神的彭掌门忽地止住了嘴,唐羽也不禁神伤,说道:“没想到世事难料,后来我父母惨死,我也流落不知何处,那么我外公的功夫便没有传下来,那么他老人家现在……”
“王老前辈二十五年前已经隐居不问江湖世事了,否则在二十年前,他定会更早知悉江湖上那些事端……哎,总之,后来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你父母连同你,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便伤痛欲绝,再也见不到人烟,算到现在,他老人家少说也已经八十,想必也已经仙逝……”
彭掌门整了整声调,开口道:“所以,唐羽啊,你父亲昆仑唐门,虽有一些可圈可点的武功秘籍,但都在诏天门当年屠门的时候尽数失传,后面你父亲一直亡命江湖,也无暇再整;你母亲那一脉的武功,更是神鬼莫测,却也没有留下半分给你。现在这间房中,他们唯一留给你的,就是这个包裹,在阮师妹和你失踪后的不久,我们就收到了,想必这是他们当年刚离开雪山派就寄回来了的东西。”
唐羽接过包裹,心中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朝着彭掌门道了声谢。
彭掌门最后对唐羽说道:“你虽然已经离开昆仑一带二十年整了,但仍是我们昆仑派的故人之子,你如果想要加入昆仑派,我们自当欢迎,如果你决定再自谋出路,我们昆仑派也会竭己所能给你帮助。”
唐羽沉思半晌,“我太多东西还没理清楚,望彭掌门给我两三个月时间考虑。”
彭掌门点头道:“好!这段日子,我会安排你的陈师兄带你走动,你想学习你父母曾经所学的根基功法,也就是昆仑心法,和昆仑剑法拳法等外功,都可以让你的陈师兄教你,三个月后再和我说你的决定吧。”
是夜,唐羽坐在安置的一间小房中,心中说不出的感慨,回到昆仑的第一第二天,他的心情已经逐渐归于平淡。
回想道,他的父母就曾经在这一带安居乐业,立业发展,唐羽忽地觉得人生之事,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心念去求索求进,这么一想,这一年来的许多心思,有些淡了不少了,有些也豁然开朗。
他解开父母留给他的包裹,只见里面先是一份襁褓,不必说,自然是自己小时候所用,唐羽鼻子一酸。
襁褓裹着的,便是父母的佩剑“真轩剑”“灵芙剑”。时隔二十年,剑上锋芒已经隐去一些,但是仍可隐隐看出真轩剑的气宇不凡和灵芙剑的灵气逼人。
襁褓,双剑,之前的纸信,手镯便是父母留给他的所有东西。
唐羽将襁褓和手镯好好收藏在了床头,纸信压在了书桌上,又看了看双剑,唐羽叹道:“灵芙剑虽然流光如水,锋利无比,但是想当年我娘靠着剑上‘醉芙蓉’的毒,暗取了那么多人性命,甚至还害了何生前辈,这把剑,终归不太光明。”说罢,唐羽便将灵芙剑收在柜中,自己取了真轩剑放在桌上。
卧在床上,看着真轩剑和床头手镯,唐羽不觉中便有几分心安,慢慢进入了难得的安稳梦乡。
次日,唐羽便找到了彭掌门安排的陈师兄学昆仑武功。这昆仑派武功,是唐门武功的根基,练这武功时,唐羽便如同和当年在唐门的父母和师叔师伯们神交一般,越练越是入神。
而似乎是因为的确遗传下了外公“西域一圣”的天资,唐羽进境也不慢,想到之前自己练功的进境,一部分来自自己读书十余载的文思悟性,另一部分想必也是来自体质上修习内功的天赋。
这么一想,唐羽练功的劲头也更足,父母留给自己的身体,自然是最重要的信物,如果不能运用到父母所赐的天分,现在想来也算是一种辜负。
如今,武功对于唐羽来讲,也说不清还有什么用处,但是每学到酣畅淋漓之时,一时间便忘记了烦恼愁丝,也岂非一大快事?在这昆仑一带,春冬交接时节,任他阳光和煦,寒风大作,冰雨清冽,唐羽总是勤奋练功,不觉近一个月便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