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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铭离开顾家之后,并没有和以往休沐一样,约上三五军友去澡堂、酒肆,而是乔装成一个老人,闪身进了宣平大街与东澄大街相交的一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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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铺子是京兆的老字号,“陈通记”这个招牌是响当当的,它卖的是跌打药酒,像傅铭这样的军伍之人,以往也曾光顾这个铺子。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拿了跌打酒就离开,而是在柜台那里长长短短地敲了数下,随即就见到掌柜脸色微变。
陈通记后院的厢房内,陈掌柜与傅铭两个人相向而坐,两个人神色都很凝重。
“陈叔,我说的话你都记得了?万不能有误,找人那里尚可慢半步,但送口信回家,定要快,生死攸关!”傅铭再一次叮嘱陈掌柜。
这铺子是傅铭上京兆之前,傅通亲自和他说的,就是为了紧急时接应。傅铭这两年来从来没动用过这暗哨,这还是第一次。
他吩咐陈掌柜的事情,说来也极简单,就是按照顾琰的吩咐,去找到那个女人,此其一;其二,就是立刻送口信回西疆傅家,请傅通即刻来京兆一趟。
顾琰所说的事情,事关傅氏一族的存亡,傅铭势必要找祖父和父亲商量,以定后策。傅怀德乃西疆卫大将军,非诏不得出西疆,只有傅通,才有可能来。
傅铭知道,但凡他往西疆送去的只言片语,朝廷都会监看,这个口信,必须要通过陈通记,而且只有这样,才能让家中知道事态紧急。
“属下记得,这一次,属下会亲自走一趟。”陈掌柜用军中语气回答道。
陈掌柜曾是傅通当年最倚重的兵士之一,武艺并不精当,然而论那一身行脚功夫,西疆卫无人能及。
长久以来习惯和中心,让陈掌柜不会询问傅铭的任何决定,只严格执行着傅铭的种种吩咐。
“陈叔能亲自走一趟最好,我就等祖父前来。另外那个女人若是找到了,通知宣平大街顾家大小姐。”傅铭松了一口气,这样交代道。
陈通记扎根京兆几十年,送个讯息入顾家,易如反掌。
“是。”陈掌柜回道,仔细听着傅铭的种种吩咐。
傅铭悄无声息地离开陈通记,再次出现在太平前街时,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三营副将。
熟门熟路地,傅铭跃进了太平前街一处豪华府邸,果然仍是在水榭里找到他想见的人。
那人见到他,也并不意外,只用手抚了抚额,叹息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从正门入,那些人也不会麻烦你的,老是这样翻墙,万一被伤着……”
这样的话,年轻人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可是傅铭总是这边耳听那边耳出。
“嗤……就国公府这样的护卫,能伤着我?”傅铭轻笑一声,随意说道。
那是因为我特地吩咐不准攻击你……年轻人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长隐,我想问你件事……”正在云淡风轻说话间,傅铭突然这样说道,语气还颇为紧张。
“何事?”年轻人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傅铭的凝重。
“就是……算了,不问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傅铭抓了抓头,苦恼地说道。
傅铭本来想问“既定的命运如何改变”这样高大上的问题,稍一想便觉得没必要。顾琰所言及之事,他不可能对眼前的人泄露一星半点,所问必定为虚。
就算长隐聪明绝顶,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吧。
“那便算。我听闻,你因空翠山之事,被主将鲁皋训斥了几顿?”年轻人并不想探究傅铭的问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这样问道。
“啊……这个你也知道,训斥也正常,毕竟死了士兵,他没让我去挖泥就算好的了……”傅铭对此是心甘情愿领罚,训斥而已,不痛不痒。
鲁皋这人本领了得,闲时能统兵训兵,乱时能带兵打仗,但有一点怪癖,就是罚人的时候并不用军棍,而是让他们去挖泥!
听说曾去挖泥的人说,宁可受三十军棍,也不要去挖泥,那会要掉半条人命的!
年轻人听得这话,双眼弯了起来,眉间的病气就掩住了,看着真是天上谪仙下凡。
见到这样的年轻人,傅铭眼中只有惋惜,心想道世间的福果然不能尽享的,长隐家世、权势、聪慧样样都有了,却缺了最简单的健康。
“前阵子不是说江南出了个神医吗?能治百病的,你可找了?”想了想,傅铭还是这样问道。
年轻人望了傅铭一眼,回答都懒得。这世上,有能治百病的人吗?不是蒙就是骗!
傅铭便讪讪地摸了摸鼻头,一时无话。
“听说,你还见到沈度了?那个人……怎么样?”良久,年轻人问道,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傅铭一听这话,便想起了沈度。端坐得笔直,腰间的银鱼袋纹丝不动,这是傅铭对沈度的最深刻印象。
“这人,甚好。你若能见到他,必也会这么认为,说起来,你们肯定有机会交往的,你们年纪差不多,或能成为知己。”傅铭这样回道。
年轻人笑了笑,傅铭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就懒得动脑子。他也不想想,自己独独问起沈度,是毫无缘由的吗?
知己……或许吧。
年轻人继续听傅铭说着对沈度的印象,想着如今京兆的局势,思绪变得沉远起来。
沈度和沈肃出现在京兆的时候,有关沈度的一切,三大国公府早就去查探了。可惜的是,穷三大国公府的力量,查到的消息竟然少得可怜。
只知道他被沈肃收养之前是个孤儿,此后就一直跟着沈肃隐居,后来便跟着沈肃来了京兆,再然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尚未及冠,就已经是朝廷的五品官员,这是何等可怕的态势!更可怕的是,这个人除了沈肃,无亲无故,无往无旧。
那沈肃,同样无亲无故,须知道,当年沈肃离开京兆,是与三大国公府有关的。这样的父子,令三大国公府都深感不安,解决不安的办法,就落到了年轻人这里。
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年轻“哈哈”地笑了起来,只是没笑几下,他的脸色就潮红,随即不断地咳嗽起来。
不安,如果不曾作下那些孽,又何来不安?解决不安的办法,唯有赎罪而已。——年轻人咳出了眼泪,漫无边际地想道。
傅铭在一旁看着年轻人发病的样子,苦于无力帮忙。突然间,他想到了顾琰,她不是知未来之事吗?那么……她能不能帮到长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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