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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孤孤单单地……”
苏思凝轻轻一笑,牵了她的手,“傻丫头,我这一生,已是误了,又怎么能再连累一个你?”
“可是……”
苏思凝声音柔和:“记得,连我的份一起,活得幸福圆满才好。”
这样轻和柔美的声音,却令凝香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哽咽道:“小姐、小姐……”
“好了、好了,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呢。”苏思凝笑着安慰。
凝香这才惊觉,她们已经出了庵堂,四处都是行人,忙伸手去拭泪。快步走到轿子前,就要为苏思凝掀轿帘子,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喊:“少奶奶。”
凝香惊讶回头,“梅良?怎么是你?”
随着叫声跑近的青年,五官端正,满身大汗,一边喘气一边喊:“少奶奶,老爷夫人急着找你回去呢,家里收到少爷的信了。”
苏思凝一震,几乎没站稳。
凝香惊叫一声,一把抓住梅良,“你说什么?”
梅良气喘如牛,“少奶奶,你快回家吧,少爷他……他没死。”
“当时,海战的时候,文俊跌下海去,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被海边的渔民所救,这一年来一直在养伤,直到最近,才写信回来……”
苏思凝静静地听梅老爷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公婆躲闪的眼神,以及那狂喜之下,又带些诡异的表情。然后她慢慢地道:“这真是大喜事啊,爹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的眼神明澈清丽,梅老爷一时竟不忍直视她。梅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思凝,文俊被一个渔女救了,她一个女儿家,照料了文俊一年,文俊理当带她回来。”
苏思凝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抬头,唇边绽开一抹温柔的微笑,“当真是喜事,不但相公回来了,我还多了一个妹妹。”
轻开鸾镜,望着镜中人儿苍白的脸容,似乎在那久远的前生,自己还有着花一般娇艳的容颜,在花间扑蝶戏萤,在柳下,写诗作画,娇憨天真,浑不知世事险恶。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憔悴苍白得,如同一个鬼魂了?
“小姐,你喜欢什么发式?”
“小姐,你瞧这胭脂的色泽怎么样?”
“小姐,我已经叮嘱了绸缎庄,带上好的料子来让你挑选,你都一年没做过新衣裳了,姑爷快回来了,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一个渔家女又算什么?”
凝香在身旁转来转去,手忙脚乱,说个不停。
苏思凝却只怔怔地望着镜子发呆,她曾是花一般娇艳的少女,怀着那么多甜美的梦想,嫁到梅家。然后,为他守了一年的寡。从此总是一身缟素,不戴首饰,不着脂粉,整个生命,成了一团死水。可是,原来,他竟然没有死……
凝香轻轻放下她的长发,为她梳理,一心一意要把她的小姐打扮成天仙,“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学,等姑爷回来……”她语气一顿,忽地低低惊叫一声。
“怎么了?”苏思凝轻声问。
“没什么?”凝香急急把梳子往身后一藏。
苏思凝淡淡一笑,她知道必是凝香看到了她头上的白发。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可叹她年未满双十,却已忧思成病,多少回天明醒来,枕上落发缕缕,其中竟有斑斑星霜。小小凝香,又何必如此好心加以隐藏。
看着镜中人的笑,凝香不觉心酸起来,“小姐,姑爷回来了,姑爷还活着,不管怎么样,都是喜事啊。”
是啊,是好事啊!苏思凝悠然一笑。她为他青丝变白发,她为他夜夜泪痕深,她为他堂上奉翁姑,她为他苦苦守家业;而他,观沧海,拥美人,足足一年之后,才寄来一封家书。果然是好事啊。
“小姐……”凝香还想再劝。苏思凝却已道,“凝香,我想过了,明天就对爹娘提你和梅良的喜事,尽快为你们操办。”
凝香一怔,“姑爷还有十几天就回家了,这个时候,迎接姑爷最重要。”
苏思凝淡淡道:“这一番生生死死,已叫我看透人世无常,谁知道十几天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趁着这一切我还做得了主,先安顿了你们才好。”
凝香心中一震,失声道:“小姐,姑爷回来后,你想干什么?”
苏思凝看向镜中,那了无生气的眼,“我也不知道。”
凝香颤了一颤,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小姐,你都苦了这么久了,眼看着好日子来了,可千万不要一时想岔了。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那不过是个渔女,哪一点能和你相比?只要姑爷看你一眼,自然就知道如何取舍了。”
苏思凝只是摇头,不,凝香,你不明白,无关渔女,我只是累了,只是倦了,仅此而已。
苏思凝次日向梅老爷梅夫人提起凝香和梅良的终身大事,梅氏夫妇自然不会驳回的。本来打算等梅文俊回来,再安排他们的事,但苏思凝坚持要尽快把婚事办了。
于是,在梅家上下都为了迎接少主人归来而忙碌的时候,凝香和梅良的婚事,略显仓促地完成了。为了奖励梅良多年来的服侍功劳,也为了给儿媳面子,梅氏夫妇厚赏了梅良许多财物。
苏思凝虽不得叔婶喜爱,但毕竟是嫡系正枝的小姐,大家族的气派不能减,出嫁的时候,带了价值不菲的嫁妆,手头颇为宽裕。她出钱直接为凝香置了一处小房产,又把她和梅良的卖身契烧了,还他们自由之身,以后只算是梅府的雇工而已。
梅良感激涕零,凝香却觉有些心寒胆战,总觉得,自家小姐如此周到贴心的安排背后,有一种决然的阴影。
只是这样的忐忑猜疑,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梅府中,实在不敢表达出来,只能提心吊胆地苦苦等待。终于,梅文俊回来了。
梅府所有人,都远远迎了出去。
梅老爷和梅夫人,激动得走路都走不稳了。
苏思凝跟在公婆的身后,遥望着远方。曾经那人夜夜入梦来,曾经在心深处,一笔一画,写下他的名字。而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激动和狂喜,只是静静地跟随着,依照着她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微笑。
那一骑一轿,似乎是从远方的天之尽头而来。是太阳太耀眼吧,所以苏思凝悄悄低下头,是不能直视阳光,还是,不愿在这应当欢喜的瞬间,让人看到泪痕?却已无人知道。但她再一次抬起头来时,脸上依然是得体的微笑。
远方的人,已经近了。她终于看到了梅文俊,看到了她的丈夫。
她从知道他的名字开始,就在心中无数次幻想他的样子;她还不知道他的长相身形,就已经悄悄地在为他绣荷包、缝腰带。但却在嫁给他一年多之后,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丈夫。
他果然就像以前很多人说的那样,年轻俊朗,英气十足。他骑着马,逆着阳光而来,阳光就像在他身上镀下的炫目光辉,映出那百战沙场,磨炼出来的烈烈英风。那些缨胄世族中,见不到的男儿气概。坐在马上的时候,像是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到了他身上,跃下马来时,像是青松般苍劲有力,他大步而来,远远拜倒,动作干净利落。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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