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1 对案难独饮(第1/2页)汉祚高门

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m.bxuu.net请收藏

    建康城内乌衣巷,王氏大宅。

    幽静的楼中,王彬散发斜坐榻上,白色氅衣松松垮垮一直垂到了榻前案角旁。他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眉眼之间积郁着浓得揉不开的疲惫,较之年前离都时,整个人已经瘦得近乎脱了形。

    榻前短案上面摆设着木炭火炉,火细暖,一名体态不乏妖娆的美貌妇人侧跪岸旁,左手三指并起持住玉杵垂首搅拌炉上酒液,右手则以枰尺约起霜白寒食散轻轻抖入酒水中。很快,散末便在酒中消融,同时一股醇厚酒香便盈满厅室。

    王彬两眼直直望着炉上的酒器,视线间或移到妇人润美脸庞。似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妇人肩膀蓦地一颤,将酒液溅出少许,脸色已是惊变,忙不迭向王彬下跪请责。

    “不妨事,慢慢来。”

    王彬摆摆手,语调有一种颓唐的慵懒。而后他抬起头来,不旋踵,伴随着来近的脚步声,王导的身影出现在了阁楼门前。

    “退下去!”

    看到王导行入,王彬嘴角颤了一颤,继而从榻上立起,手中如意轻轻敲在妇人肩背,声音转为冷漠。他立在原处,眼望着王导行近,因瘦削而颇多皱纹的脸庞频有微颤,当王导行至他身前丈外时,身躯蓦地转过去,背对王导而立,散于肩后的头发因此更显散乱。

    王导望着王彬的后背,眸子明灭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我、我只是想与世儒对饮一杯,我都已经不记得,上次与世儒对饮是在何时。”

    他话音刚落,便见王彬背影微微弓起,继而抬起手臂似在掩面。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王彬才放下了掩面的手臂,徐徐转过身来,嘴角微颤似要上扬挤出一丝笑容,片刻后他才放弃这种徒劳,抬起手来作邀请状:“丞、阿……阿兄请坐。”

    王导听到这话,脸庞上渐有光,他先一步坐在了短案一侧,继而又抬手道:“世儒也坐。”

    王彬闻言后便迈步案前,欲坐在王导对面,但最终落座还是侧首。刚刚坐下,手腕已被王导握住,继而便听王导长叹一声:“人皆道我性谦和,善相忍,然则却令昆季失和,至于今日,实在惭愧。”

    “是我性狭难同罢了。”

    王彬讲到这里,语调更显颓丧,继而他便直望着王导,颤声道:“阿兄,我、我真无害国之心……”

    到这话,王彬神情更显痛苦,过去这几个月,可谓是他此生最灰暗痛苦的一段日子。年前因他暗使司马勋加害沈维周之事流传出去,他惊慌之下逃出建康城返回琅琊郡中乡里藏匿起来。接下来都中又是一通暗争,最终,王导为了能够压下此事,不得不主动请辞,让出丞相之位,让出他们琅琊王氏如今在时局中仅剩的筹码,才换来沈氏不再追究,保住了王彬父子的性命。

    王彬在乡中得知事情后续之后,心中不乏痛苦并惭愧,虽然事后他也能猜出,沈家今次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王导,但假如不是王导能够当机立断有所舍弃,他们父子今次绝对是必死无疑。即便对王导再有什么怨恨,经过此事之后也是渐渐消散。到底,他与王导目标都是一致,只是为了能够保住琅琊王氏在时局中的地位,挽回颓态。

    然而事情却没有就此了结,司马勋虽然在监中被闷杀,此事并未大白于天下,但当时在台内激起那么大的波澜,当中隐情还是通过不同的渠道扩散出去。当然其中或许也有沈氏等奸诈吴人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时局中已经不乏人知道王彬在淮上大战前夕派人行刺沈维周之事。

    也正因此,一时间整个都下对王彬骂声大炽,人多指责他欲杀贤害国,江安定乃至于王业社稷险些被他一举败坏。

    如果仅仅只是骂名倒也罢了,王彬隐于乡野、避世不出,只作充耳不闻。可是时人对他厌恶并不止于骂声,甚至于付诸行动。新年前后,王彬在乡中遭遇四、五刺杀,甚至有一次刺客直接冲入王彬居室,更将王彬一名妾当场刺死!

    这些刺杀,刺客有的行刺不成便逃走,有的则被当场擒下,审问皆以义士自标,痛骂王彬,至死不饶。

    王彬也不知这些刺杀背后到底有没有主使者,如果没有,那是时人恨他欲死,从另一个侧面印证沈维周时誉之高,在一些人看来甚至可与社稷安危等同。而若是有主使,则意味着沈家并未因为王导的引退而打算放过王彬,仍要将他置于死地!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最坏局面。王彬比任何人都清楚沈充的阴毒诡计,如果沈充还是不打算放过他,那他真是岌岌可危。王彬不是没有想过以此反击沈家,自己导演一场刺杀而后借此攀咬沈充,斥他暗杀大臣。但如此一来,此前好不容易按下的司马勋之案又要被翻出,或许这正是沈充所希望的。如果王彬真的那么做了,可能整个琅琊王氏都要再受连累!

    身背负骂名,又有性命之忧,王彬这段时间过得可谓悲苦。虽然琅琊王氏在侨置的琅琊郡中广拥部曲义从,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毕集丁壮去保护他。而且沈氏吴人同样不弱,如果真的要集结部曲而作乡斗,王氏可能还要处于劣势。

    在乡中藏匿两个多月,寝食不安,王彬最终决定还是归都。毕竟建康城乃是京畿所在,还有宿卫大军镇守城池,身在物议中心,沈充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加害折磨他。

    于是在月前又经历过一场虚惊刺杀之后,王彬终于秘密离乡,夜中回归建康城。可是在途中却得知他在都中的旧居府邸外,日夜都有时人潜伏,等待他归都。

    无奈之下,王彬只得返回乌衣巷的王氏大宅。他已经做好了要接受王导训斥责骂的准备,因为这一次确是他做的不妥,不独自身惶惶如丧家之犬,更连累了王导,也连累了整个王家。

    所以在感受到王导的态度之后,王彬再也忍不住,反手抓住王导的手,语调哽咽道:“阿兄你要信我……我真从无害国之想,貉子、我想除掉貉子,也是要行忠义之事,假使我能取代他,我也有恶战淮上的勇气,战死不悔!为什么、为什么时人误我至深?为什么时局到了这一步?”

    “……若非我家忠义匡扶,晋祚何能续于江表?言及身赴国难,我家又何曾落于人后?何以时人如此短视?”

    讲到这里,王彬已是涕泪横流:“我非哀伤自身,只想求一公允……我、我王世儒,祖辈冠缨,世享国恩,怎么会是害国之贼?那貉子又算是什么贤?不过吴乡土豪罢了,他不配……若是、若是旧年从于大将军,今日之困能否避免?”

    眼见王彬已是语无伦次,王导心情不免更差,他按住王彬颤抖的肩膀,温声道:“今日不言旧事,只作杯中寄情。前嫌都不论,还有对坐倾谈之日,已是幸事。”

    发泄一番后,王彬胸中抑郁烦闷总算有所削减,情绪也渐渐收敛起来,擦掉脸庞皱纹里的泪渍,继而自嘲一笑:“是,尚能苟活,已是幸事。阿兄勿要怪我失态,今日只求一醉。”

    着,他便向着门外大吼一声:“取酒来!”

    不多久,门下便将酒水送入房中,王彬亲自为王导斟满一杯,继而自己便也满上一杯,端起酒器一饮而尽,口中虽无言语,也是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