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9 兄弟歧途(第1/2页)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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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都督府上遭到那种待遇,哪怕回到了住所,庾翼仍是愤懑难平,索性也不入室休息,命人大张灯火而后便在院子里引弓夜射。

    年过而立,正是一个人经验积累、格局初成,力最为旺盛的巅峰时期。庾翼正值盛年,久来便怀北伐创功的壮志,因此也是弓马娴熟。

    如今胸怀忿气,往常使用不太便利的三石强弓都应扣而开,弦动而矢中,频频引弓而不觉力竭,周遭观者无不哄然叫好。

    “丈人尚能射否?”

    劲矢频频射中标靶,庾翼心内闷气稍有缓解,转而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刘绥,笑语问道。

    刘绥摇头摆手:“终究已是力衰,难效稚恭如此壮气豪迈。”

    “可惜,实在可惜。人生壮力不过十数载,倏忽而过,时流不知多少壮士,烈气辜负,无从用武!”

    庾翼手扣弓弦,感慨道,不知是惋惜刘绥辜负盛年,还是感怀自身。

    “社稷颓败,王事艰难,所重者可不仅仅只是勇壮而已。”

    夜色中响起一个声音,而后庾条便从阴影里行出,走向庾翼。

    庾翼见状脸色已是一沉,随手将强弓递给卫兵,转而望向庾条冷笑道:“三兄来见,是为那狂傲吴子来做客罢?”

    “我只是来看一眼,原我家壮志少贤的幼弟被江那些虚妄之辈吹捧迷惑到了何种程度。此前阿恭道我种种,我还不信,听你这么,确是已经昏聩到让人惋惜。”

    庾条语气也算不上好,脸上带着几分怒色。

    庾翼闻言后却并无羞恼之色,只是嘴角一撇冷笑道:“如今世道贤能,俱在淮南传捷籍册,捷册之外俱为庸碌。我若不是昏聩匹夫,反倒会让阿兄奇怪吧?”

    “你是要在庭中与我相争竟夜?”

    庾条眉头皱起,但还是按捺住心情,肃容道。

    庾翼虽然对沈哲子颇多怀怨,但总不至于因此将自家兄长都拒之门外,听到这话后便也将情绪稍作收敛,垂首将庾条请入室中,而后再屏退余者,这才望着庾条道:“阿兄想要些什么,我也大概猜到。但在你训告之前,可否听我先几句?”

    庾条早年孟浪,常为大兄所厌,就没有太多身为兄长的威严,此时眼见庾翼如此,已是不免一愣,抬手道:“那你。”

    “即便余者都不论,我与沈维周总还俱是王命之臣。他今次纵兵出镇,私掠合肥,无论怎么,总是不对吧?今日能够纵兵入于合肥,来日纵兵历阳,而后入于建康”

    “你在些什么!”

    庾条听到这里,已是勃然色变,拍案怒声道:“维周因何兵入合肥,我也深知内情,且王愆期也是我亲自使人囚下。其人迷于私欲,罔顾北面大事所困,反而以此要挟,若还加以纵容,则必逆乱之臣!莫非在你看来,我也是目无君父之贼?”

    庾翼这会儿反倒变得冷静下来:“阿兄也知我所言意指,何必再为那子做如此狡辩。中原之胜诚是可喜,但其人之后目无余子,跋扈难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呵,这么来,只要在江北手执重兵,便是心怀异念之辈?那么,何如生民俱都驱过江,江北不置片甲,中原拱手让与胡虏,晋祚便能于江表长治久安?”

    庾条闻言后已是长声冷笑起来:“若非中原大胜,我尚不知江表尚有如许多居安思危,拳拳心念社稷的高士!但往年贼赵几十万大军滚滚南来时,那些忠义之臣又身在何?王师大破贼众于河津,他们又有什么殊功创建?如今边事将定,反倒一个个凶逞口舌之利!”

    “正是阿兄这种想法,才让内外警惕于淮南独秀。阿兄你不妨自问,若无内外上下配合,单凭淮南一镇之力,究竟有无能力此壮功?诚如阿兄所言,王事艰难,绝不能独取勇壮,但你等一众淮南僚属,难道不是恃功而骄,觑世道?难道除你一镇军民,余者便无作为?”

    庾翼讲到这里便顿了一顿,继而道:“我也不愿就此便与阿兄争执,维周今次功事,诚然可喜可贺,但这就是他骄狂而罔顾国法律令的依仗?他做出这种事情,我代表台中来此训问究竟有何不妥?”

    “然而入镇之后,他便厉言向我,言辞决绝不留余地,这是身为王臣该有的态度?他若不能警醒自持,石祸未除,吴祸必生!即便不言礼法,我总是他妻族长辈,且往年若非我家护佑提携,他家怎能骤显?亲谊尚要如此淡薄,又能指望他未来能谨守忠义,庇护晋祚?”

    庾条听到这里后,先是怔了一怔,继而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庾翼:“原来你对维周,偏见已经积深至此?看来,今次我来见你已经算是多余。若早知如此,今年年初无论如何我都该让你前来淮南任事,感受一下如今淮南壮阔,或能免于这种无谓妄想!”

    听到庾条这么,庾翼眼角也是微微抽搐,涩声道:“难道阿兄,居然以为是我错?难道我就不知这些浮华事功惑世之能?我是为了我家能够立足时中,才放弃这一机会啊!阿兄莫非以为,我只是因为无有功勋加身,才因此嫉贤妒能怨望维周?”

    “家世飘零,立足不易,幸得帝眷,我家才能客安江表!大兄罹难,二兄苦于维持,不得不退走出于豫、荆,但阿兄真以为我家凭此便能长立此世?那沈氏貉宗,尚知固立中枢,外以子弟掌军职事,内外俱得。但我家兄弟俱是壮年,难道就坐望皇太后陛下困于苑中、近无强援?如今世道所进几家,各因帝眷、宗亲而显,我家若只浮游于外,根基又将依附何处?”

    庾翼讲到这里,已经不乏痛心疾首之态。

    “稚恭,你幼来便是聪颖,向来都受父兄喜爱。这一点我是真比不上你,也就无从辩论你这想法是对是错。但我于世道,也有自己一番见解,江几家共掌局面,不过只是中兴从宜之态,世道绝不会久固于此。尤其今年北事大进,维周才具几何,都为南北共见。无论为国还是为家,我都愿从行维周。”

    庾条这会儿也有几分动情,叹息道:“我才庸智浅,这一点无从辩驳,就连父兄见我劣态都常有叹息。但我多受维周指点,如今也不是自美夸言,我于社稷家业贡献,反要胜于你这家门良才。实话,能够领袖南北群贤,大权自持,谁又愿假于旁人之手?”

    “往年大兄应该也是此想,我不敢论兄长德才究竟如何,但往年我家领袖南北,独秀于中,结果便是家业险折于江表。你言我家提携沈氏,为何不念若非沈氏强助我家,如今庾氏诸子,应在何负罪待死?我是才志浅薄,深念旧患,宁从于后,不争于先。”

    “至于你所我家若久离于外,根基无从依附,但这一点,又该怪罪何人?终究是我兄弟未能尽报帝眷,见辱于世道,才得如此境地。皇太后若还如往年一般亲于家门,如今世道群贤共进,就连沈充都位于三公,何以我家于中不见进益?这当中人情变化,稚恭你以为是单凭你守于历阳就能扭转?”

    “二兄自放于荆荒,难道你以为他所图者,仅仅只是分陕之重?我家旧罪难掩,唯以实劳、唯以事功,才能真正略得薄誉留于史籍,若还只是迷于弄权争进,于后则只会是一侫幸家门!我兄弟才力并非此世超凡,所以二兄甘心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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