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4 盐枭之家(第1/2页)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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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正官缺席乡议定品,以往并非没有先例,或因战乱,或因中正官个人原因。但因今天这样生生被人言语逼退,不要说吴兴,哪怕整个三吴都是第一例!

    场中这些人对于沈哲子和虞潭彼此间辞锋较量,或许囿于自身才学,其中奥妙不能尽知。但观察气势风向,却是能立身时下一个最基本的技能。

    虞潭对沈家所抱有的恶意不加掩饰,而且其名望、家世、官位俱有优势,这也是众人为何不看好沈家的原因,认为沈家今次乡议必将折戟于此,甚至有数家欲借虞潭声势以打击沈家这个乡土对手。

    然而沈家反击却激烈的惊世骇俗,简直闻所未闻。但偏偏其反击的理由在沈哲子口中道来,振振有词,理据强硬,而虞潭则完全落于下风,乃至于最终败退,甚至将主持乡议之权拱手相让给沈家!

    强弱已是分明,胜负却又如此出乎意料!一时间,众人心内波荡不已,一方面有感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虞潭久负人望,辞锋辩理居然不敌一个少年。

    另一方面则是对沈哲子表现倍感惊艳,若少年是仰仗沈家江东豪首的武力以逼退虞潭,他们尚能理解,但却完全从经义道理取得完胜,让他们深刻感受到这少年的不凡。

    心中如此感想,众人对沈哲子的态度友好再上一台阶,纷纷上前寒暄夸赞几句。

    沈哲子面带微笑应对着众人的寒暄,并未因逼退虞潭而生傲气。一方面是本性不受名利迷惑,另一方面则是心知这些人对自己或是高看一眼,但其实并不能影响他们对沈家的态度,该有的敌意并不会因此削减,一旦涉及到利益的争夺,同样不会手软。

    比如被自己痛揍三名族人的那个乌程严家家主,一面笑吟吟与沈哲子交谈,另一面又感慨道:“哲子小郎经义纯熟,学理渊厚,难怪能得到纪国老青眼赞许,吴中琼苞,此之谓矣。可惜我等今日无幸,不能戮力共为,将小郎君抬举高位。”

    这是在点明沈哲子年龄不足定品,同时将其与沈家其他参与定品的子弟分别开。言外之意,沈哲子如此出色,多赖纪瞻,并不能因此而证明沈家家学昌盛。

    其他与沈家有所敌视的家族听到这话,也纷纷附和,一面吹捧沈哲子,一面将其与沈家其他子弟区别开。

    古人在勾心斗角上的造诣,沈哲子已是颇多体会。且不说眼前这些笑里藏刀之人,就连刚刚退场那个虞潭,临走之际还是挖了一个坑,包括其认输退场本身都包含着深意。

    沈哲子破题解义,田亩公器论将虞潭与本地家族的联盟成功离间,虞潭就算再留下来主持乡议,意义也已经不大,反而会因为自己在场,而造成吴兴各家同仇敌忾的心理,对其隐有抵触。

    但虞潭一旦离场,阶级矛盾不复存在,内部斗争又成主题。那早先与他联合的几个家族,对沈家的恶意不言而喻,虞潭退场便是在对他们宣告自己不玩了,他们若还想打击沈家,就要自己上场凭自己的本领去做。

    而且虞潭退场交待沈恪代为主持乡议,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以门第论,武康姚氏清望要胜于沈家,以资历论,乌程丘氏族长也是旧吴活到现在的老人,以官位论,吴兴虽无郡守,但乌程严氏那个族长严平官居郡长史,位高于沈恪。

    这几人都有足够资格代为主持,虞潭统统不选,却选了并无一项占优的沈恪。其中韵意,不吝于提前为各家较量暖场预热。看似捧了沈家,其实是又将之摆在了众矢之的位置。

    虞潭将中正的仲裁权抛出来,虽是被沈哲子逼到墙角迫于无奈,但何尝不是要挑动各家争抢?这几家各有乡土纠葛力量,关系到自家子弟前程乃至于整个家族名望,又岂会因为沈哲子言语而有退避!

    果然,虞潭离开后不久,丘家那老家伙丘澄便倚老卖老先开口道:“虞使君身怀小恙,我等忝为地主,当为中正分忧,不让使君再劳神费心。老夫痴长,便如哲子小郎所言当仁不让,与诸位共论我桑梓后学。”

    沈恪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这主持仲裁权明明是自家由虞潭手中抢来,岂容这老家伙分一杯羹,当即便开口道:“丘公春秋胜于虞公,我们这些后进,哪忍心再给你增加重担。”

    旁边那个严平也点头附和道:“中正缺席,郡府理当分担。”

    “不知诸位要如何品鉴各家子弟?”姚家人位卑年浅,争不过其他,便在旁边冷笑道,言下之意,你们这些粗鄙武夫,有什么资格本领品评人才的优劣?

    众人感觉受到侮辱,纷纷怒视姚家开口那人,而后有人冷笑道:“可惜先前不闻姚君高论。”你连沈家少年都比不上,装什么文化人!

    什么叫狗咬狗两嘴毛,看到眼前这一幕,沈哲子是深有体会。眼看着众人围绕这个乡议主持权来争抢,互相言语攻讦,半点情面也不留。

    争论了将近半个时辰,这些人才总算勉强达成共识,够资格列席的各家皆出一人,组成一个小圈子评审团。

    在人选将将敲定之际,沈恪转眼一望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沈哲子,笑道:“我家哲子天授才具,乃是纪国老弟子,吴兴俊彦翘楚,当有一席之地。”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怔,心内本想要反驳,但实在拿不出什么理由。毕竟是这少年将虞潭逼退,不让其列席,总是说不过去。纵有些许不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沈哲子加入后,这整个仲裁团八个人,沈家交好者便占了四个席位。沈家两人,长城钱氏一人,原乡吕氏一人。

    钱氏虽受钱璯谋反牵连,但钱璯这一支钱凤等族人迁居余杭,长城本宗牵连不大,仍属旺族。至于原乡吕氏,则为旧吴酷吏吕壹后代,本为士族恶于各家,如今已成寒门。

    而乌程徐氏,虽然颇有家业乡望,仍不够资格列于其中。

    其他四个席位,武康姚氏、乌程丘氏、乌程严氏、临安吴氏各一人,这四家皆对沈家怀有不同程度的恶意。

    武康姚氏不必提,在武康县简直被沈家压得抬不不起头来,只能固守舜帝血脉、文化传承以自傲。丘氏是乌程大地主,吴氏临安土豪。

    其中比较引沈哲子注意的则是严氏,这一家是列席中比较另类的一个存在。虽然落籍吴兴,但其势力却在吴郡嘉兴,乃是三吴之地首屈一指的大盐家。

    盐业暴利,严氏之富不逊沈家,但家世却过于不堪,累世无显宦者,严平担任郡长史已是其家最高官位。家境虽然豪富,仍属寒门之末。

    严氏与沈家,仇隙最大,可追溯到数代之前。沈家曾于临海开辟盐田,被严氏纠结部曲扮作贼人渡水破坏。后来严氏也于嘉兴铸钱,则被沈哲子老爹沈充于前年大杀一通,阖家泛舟海上方得幸免。

    如此世仇,可想而知严氏对沈家之恶意之深,所以严氏对于打击沈家也尤其热心。沈家缺粮之患,除朱贡捅刀外,另一个大黑手便是严氏。其家累世制盐,屯粮虽不多,却自仗豪富哄抬粮价,以陷沈家。否则单凭一个朱贡,绝无可能对沈家造成如此严密封锁。

    正因如此,沈哲子刚才也尤其关照严氏子弟,足足擒下对方三名族人,其中那个被逼得众目睽睽之下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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