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7 家事(第2/2页)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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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簿拍在案上,又吩咐仆下道:“取宗产底册来,由我接手宗产开始,诸位可逐一验查,短项十顷,我则受刑一刀。若短百顷,受刑十刀!若亡于刀下,与人无尤!”

    听到沈充杀意凛然的话,众人纵使有心查账,这会儿也极少有人敢于上前。唯有那老者不信,等到底册取来,便趴在案上将两份账簿仔细对照,以算筹清查。

    时下宗中公产,以田亩为主。各家按照一定比例,将田产交托宗内集中打理,至于收获,则入公库,维持整个家族的运作消耗。沈家多年例行规定,是将三成田产归于宗中。但因许多族人懒得打理产业,索性将田产尽数托付,如此还能借用宗中人力畜力,坐收分成。

    沈哲子看那老者计算无比专注,心内不禁一哂,他有最专业的会计团队,要做出一个漂亮账目再简单不过。且不说他根本没有动过多少宗产,算挪用个两三成,凭这老者水平,又怎么能够理清楚。

    时间悄然流逝,眼见那老者算得满头大汗,应是迟迟没有发现疏漏。渐渐有人按捺不住,上前帮忙清点。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总数才终于清算出来,最终的田亩非但没有短缺,反而多出了数百顷!

    “怎会如此?这不可能!那小儿置换大量田产,有目共睹,怎么会没有短缺!”

    沈哲子不客气的冷笑一声:“这是为何我能治家业,而叔祖只能荣养!我俯仰无愧,何惧人言!今日既然言及于此,我要强求一个清白!宗中如何置产,自有方略,你们若有怀疑,便在今天,便在此地,查出一个究竟!无论清算账目,还是依账查地,统统由得你们。但若今日之后还要有人因此罪我,不能相忍为家,休怪我也不讲情面!”

    听到沈哲子如此表态,众人笃定其中有蹊跷,但却偏偏找不出。那老者将账目一推,又怒喝道:“此事不谈,日前与严氏一战,缴获为何不入宗产?”

    “叔祖问我为何不入宗产?那我便跟你们一一讲清楚,这些缴获,究竟入了哪里!”

    沈哲子招招手,又有人奉上一卷账目,他打开后便在堂中朗诵道:“严氏缴获,近来入叔祖房内有金饼三十斤、银八十斤、钱六万余、绢三千匹……”

    随着沈哲子的朗读,厅中众人抽气声连连,再望向老者时,神色已经有异。这老家伙叫嚣如此凶狠,下手则更黑,在大家都不知的情况下,竟然已经纳入了这么多的财货!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这些财货,我统统没有看到过!”老者挥舞着手臂打断沈哲子的诵读,已是一副气急败坏之色。

    沈哲子合上账目,指了指老者身后那玉杖:“叔祖既然不见,这玉杖何方水土滋养生出?至于其他那些财货,叔祖可自问两位叔父并几位堂兄,他们应知去向何方。”

    眼见那一家人都是幡然色变,意味已经不言自明。另有一些在龙溪庄支取过财货的人,这会儿也都不能自安。

    见众人都安分下来,沈哲子收起账目,不再往下诵读。严氏缴获多少,他最心知,这些人前来索求,沈哲子并不为难,他真正调用的是各项物资。至于这些钱绢之类,也都发散出去一些,反正早晚都能再流回自己手中。

    眼见众人辞穷,沈充徐徐说道:“诸位托产宗中,却心内惴惴,难以自安,这是我的过失。事至于此,颜面尽丧,有辱先人!幸而只是喧闹于门中,不曾泄露于门外。然则无论如何,我难辞其咎,若有宗人尚有疑惑,不愿相托,可于门内决之!”

    听到沈充这么说,众人皆是悚然一惊,这是要分宗了!

    以往他们闹腾得厉害,只是觉得沈家时下煊赫,然而自己却难享受到与家势相匹配的待遇,归咎于沈哲子作祟,并不反思自己的不足。此时一旦面对这样一个选择,才蓦地醒悟到一旦脱离宗籍,自己什么也不是!

    并不是说脱离宗籍,他们会沦为庶人。沈家早经历过一次分宗,宗籍之上还有族籍,族籍之外还有阀阅。他们乃是吴兴沈氏族人,这一点不可改变,可一旦脱离宗籍,虽然还能享受郡望门第带来的名气,但却不能再享受东宗兴旺所带来的直接利益。

    沈氏东宗上升势头迅猛,人皆有目共睹,在这样一个形势下弃船而去,那简直是愚不可及的行为!然而彼此关系已经闹得这么僵,心内也难免担忧日后被区别对待。脱不脱宗,一时间实在难以决断。

    眼见这些人沉默,沈哲子却是有点焦急。今日分宗之根源,可以说从他前年清查田亩时已经注定,沈家东宗一定要精简裁汰一部分人,才能更灵敏的应对日后越来越汹涌的局面。他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一部分人遴选出来,事到临头,岂能容他们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