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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哲子倒是素知庾家与司马家宗室之间素来相看两厌,眼下庾条又为自己出头,有理无理都安心看个热闹。只是没想到热闹还没看多久,司马家一位王爷便冒出来,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不觉得是多了不起的事情,时下司马家诸王权柄较之中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东海王地位有些超然,还是继承了司马越一点余荫,但也就仅此而已。
庾条在看清来人相貌后,神色却并无太多变化,冷笑一声道:“谯王莫非已任东海王属官?那倒是不巧得很,若王立于此,应不至于发生此等恶事。”
“庾幼序,你好重的威风!本王若立于此,你敢于庭前喧闹,即刻便将你收而斩之!”
这一位谯王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方养成一点气势,听到庾条语带调侃,当即便怒不可遏。
庾条听到这话,眸子却是一凝,对着门庭处一种资友摆手笑道:“诸位请少安毋躁,让开一条道路,放眼静观谯王殿下要如何将我收而斩之!”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收声,未必人人都有直言调侃对方的勇气,但也都纷纷站到庾条身后以表明立场,神色间不乏噱意。
倒不是说司马家诸王威严已经完全扫地,只不过在场众人有祖辈为官者,难免便受诸王乱政戕害。即便侥幸得免,神州陆沉、北地沦陷也该是这些宗室背锅,若说心中完全没有怨忿,那也未必。
那谯王没想到庾条这般无视自己身份,当即便有些下不来台,缓步行入门庭之内,视线在那宾客礼单一扫,旋即扫视众人一眼,便仿佛发现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指着庾条身后的沈哲子冷笑道:“我道你们这一群人要为何大义而张目,原来只为一个吴中貉子鸣不平!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庾幼序,你家虽不称高第,但总算是帝戚显重。你兄长时之名士,位掌中书,肩负台省重任。可笑你竟然自甘下贱,与这貉奴中的卑流同伍,实在让人不齿!”
沈哲子听到这话,眉梢却是忍不住一扬。对方称他为貉奴他倒还不怎么生气,反正他私下也常称呼北人为伧子,彼此之间一个噱称而已。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一个口吻,真是怎么看都是一个摆正找抽的姿态。
然而这位谯王却比沈哲子所遇到的诸多对手都要有战斗力的多,并不讲究你来我往的回合制,眼见沈哲子有张口欲言之势,当即又指着沈哲子冷笑连连:“你这貉奴,不过武宗豪强门户之子,居然也敢奢望强幸帝宗?便让你得一时诈名,有何面目立于王氏昆仲身畔自比?人之寒毛,于你便如擎天巨椽;一缕清气,抵你祖辈数代名爵!”
“如此少廉寡耻之辈,也配为我宗中座上宾客?纵得庾氏为你张目,你自家不知自家底色?郎朗朝日于上,尚不能驱你心内阴晦之尘,还敢四处招摇,邀买名望?真是羞于与你这种小人之辈共戴一天!”
沈哲子听到这里,恍惚间竟觉得这谯王应是自己抛洒之种,但一想到自己眼下种子都未熟成,心内便有几分失落。被这谯王一通抢白,沈哲子并不怎么气恼,只是觉得如此有战斗力的人,如果不能为之寻找一个值得战斗一生的目标,则不免有些遗憾。
于是他也并不着急反驳,只是让随从去门厅处取来纸笔,而后便站在原地挥笔疾书。字虽然丑了一点,但仔细辨认的话,内容还是能看明白的。待将墨迹吹干,他才将那纸折成一束转而交由仆从递给谯王,继而叹息着望向对方,一副神情悲悯之状。
那谯王并不知沈哲子在弄什么玄虚,原本不打算接这一份便笺,准备整理一下思路继续嘲讽对方,可是沈家仆从直接将信纸抖开。待视线无意间扫过信上一点内容后,谯王脸色却是大变,劈手将信纸抢过去,行至一边低头细览,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经隐现血丝。
他大踏步行过来,庾条见状,连忙立在沈哲子面前凝声道:“谯王……”
“你退开!”
谯王口中发出近乎咆哮的吼声,视线却仍死死盯住沈哲子:“竖子敢如此戏耍于我!”
沈哲子冷笑一声,身体往后一侧,指着谯王冷笑道:“谯王最好慎言,若于人前过分猖獗,殷鉴未远。我何尝愿与你这等人共戴一天,却也不至于因旁人俯仰皆愧之耻而自了余生。此事是真是假,尊府应有长辈可供垂询。你不信我,何必再问?若我身蒙此恨此耻,是绝不敢再显迹人前,谯王意趣异于旁人,我也只能道声佩服!”
“住口!”
谯王听到这话,更加怒不可遏,戟指沈哲子怒吼道。
“要我住口自是简单,只是世人悠悠之口要如何杜之?”
“此事真伪,我自去验证!若实为你妄言诈我,此生与你不休!”
谯王顿足厉吼一声,旋即便转身疾行离去,离去时竟连车驾都不上,拉过道旁一匹马翻身而上,接着便挥鞭打马而去。
眼见此幕,众人皆是不明所以,继而将充满疑惑的视线转望向沈哲子。
庾条已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将沈哲子拉至无人处,才低声问道:“哲子郎君,先前你书何事示于谯王,令其如此大异常态?”
沈哲子亦无隐瞒庾条的必要,当即便示意庾条附耳过来,低语道:“愍王丧于王廙之手。”
听到这话,庾条脸色不禁一变,疾声道:“此事为真?”
沈哲子笑语道:“家父亦曾于王大将军帐下任事,颇闻诸多内情,此事应是无疑。”
“哈哈,妙!真是大妙!此事便该当众宣扬出来,哲子郎君过分仁厚,何必为谯王周圆顾全脸面!”
庾条听到这里已是抚掌大笑起来,神态酣畅至极。
上代谯王司马承谥号为愍,王敦一次谋乱时,司马承正为湘州刺史,镇守长沙,坚拒王敦之众。后来长沙城被攻破,谯王司马承亦被擒获,由时任荆州刺史的王廙收押,后来王敦密令王廙将这个宗王中唯一掌兵方镇暗杀。
此事一直为绝密,时下所知者甚少,以至于王廙死后,当今皇帝尚不知情,给予其颇为优厚的礼待追封。如今这位谯王乃是司马承幼子司马无忌,因当时年幼侥幸得免。
这件事并不在沈哲子原本历史知识中,确为听老爹提起。因为当时王敦属意由老爹出任湘州刺史,先帝因湘州位置重要可钳制荆州而不允,执意让谯王司马承出任湘州刺史。
王敦当时便于私下恨恨言定要除掉谯王,后来果然有了机会,怎么会手软。如此秘辛之事,如果王廙自己不说出来的话,可能就连王导都不知。
沈充告诉沈哲子这件事,是因为琅琊王氏今次备选帝婿者王胡之正为王廙之子,关键时刻善加运作,或可直接将琅琊王氏扫出竞争者之列。而眼下,沈哲子认为便应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东海王庆生,王胡之怎样都要在司马家宗室面前露一露面。
时下盛行血亲复仇,譬如历史上沈哲子的小兄弟沈劲,当他家因老爹谋反而全家死绝时,便在长大成人后手刃杀父仇敌而复仇。还有一个更出名的则是桓温,其父桓彝死于苏峻谋反,其时有泾县县令江播于其父之死有涉,桓温枕戈泣血誓报血仇,于江播丧礼上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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