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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顾四娘从孙府出来,便去了古府见苏妈妈。她将自己到了孙家是如何的,孙家人又有什么反应,一一细一遍。她话的时候规规矩矩的,眼睛直视苏妈妈,一都不乱看、乱瞟。她猜到,屏风后坐的定是为弟报仇而轰动京城的古家姐。
苏妈妈殷勤地请顾媒婆吃茶、吃心,嘴里直“有劳了”。
这时候,模样清秀讨喜的鱼自屏风后转出来,将一个荷包塞进顾媒婆手里,笑道:“主子了,明日换回庚帖之事,还要麻烦顾媒婆费心。”
顾媒婆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入手的荷包,便明白里边装的不是铜钱,而是一两左右的碎银,自是欢喜地应下,然后起身向苏妈妈告辞。大家都知道,这个荷包是一意思,事成后的打赏是另给的。
一两碎银的赏钱,对大富大贵的人家而言不多,但对全京城皆知的穷困的古府而言却不少。顾媒婆自然清楚古府的窘迫,原以为会得个四五吊的赏钱,但得到的赏钱却超过了预期,自然是令人欣喜的。再有,这和富裕却气、抠门的孙府有了比较,这一两碎银绝对是个惊喜,更得人心。
顾媒婆一走,古强便着人将角门、后门全部关紧。大门根本没开,自然没有再关上的法。
不多时,古府紧闭的门外来了两辆马车,一名管事上前敲门,却无人应声。那管事继续敲,“开门,有客来访,速速开门。”
他们这边又敲门又吆喝的,引来左右府邸的守门人的注意。
有厮打车帘,孙仁怀露出脸来,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孙来财禀报道:“老爷,这府上不知出了何事,大门紧闭,竟是无人应门。”
孙仁怀的目光落到长子脸上,“你去扣门。”
孙敬东万般不愿,却也不敢违抗,走上前去,让厮扣门,他自报家门,“晚辈敬东,携妹到贵府探望伯母,若有叨扰,还望海涵。”
门里静悄悄的,依然无人应答。孙敬东的脸黑了,孙仁怀的脸也黑了。
厮不厌其烦地时而拍打沉重的朱漆木门,时而扣响门上的铁环。
孙敬东回头望向孙仁怀,孙仁怀冷哼一声,甩下车帘。
日头越升越高,夏末秋初正午的阳光晒人的本事一样不输给盛夏烈阳。几个厮轮换着敲门加吆喝,手掌心拍红了,嗓子快冒烟儿了,古府门内依然静悄悄的。
第二辆马车里坐的正是最近一直被禁足的孙三姐孙柔月。她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将扇子扇的越来越快,暗暗将古家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她爹今日带她来,是为了让她当面向古青舒赔礼道歉,并请求古青舒的原谅。她哪能愿意,却也不敢忤逆她爹,不得不来。
见古府无意应门,孙来财走到马车跟前低声道:“老爷,古家怕是故意闭门谢客。的着人打听了,有人亲见顾媒婆从这里出去,然后古家便关紧了门户。”
孙仁怀自然也想到了,“回府。”
就这样,孙家一行人只能无功而返。
趴在墙头偷看的步语嫣觉得无趣,让杏扶好梯子,爬下来,跑去找青舒。她进门就道,“舒姐姐,我看到那个孙敬东了,长得不英俊,还娘娘腔,话文绉绉的,能酸掉人的牙齿。退掉这门亲事就对了。”
青舒抬眼,用手里的书敲她,“看看你的衣裳,又破了,赶紧去换身衣裳,破的地方让鱼给你补上。”
步语嫣无所谓地道:“裙摆被树枝刮了个口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换。”她抢过青舒手里的书,“别看了,陪我话。”
没书可看,青舒从桌子上拿了桃子啃起来。这是昨日杏从步府带回来的,整整一篮子,颜色是喜人的粉红色,个头又大,汁多而甜,带着微微的酸,是桃子中的上品。
步语嫣见了,嘟了嘴,抱住青舒的一只胳膊晃,“舒姐姐,我不是娇姐,很好养的,还能干活儿,带我走吧!好不好?带上我,走的时候带上我。”
青舒一口拒绝,“不要,我带你走?那不是找死吗?别你祖父祖母不同意,你爹娘也不会同意。还有你那七个哥哥,随便一个出马,也能在路上悄无声息地要了本姑娘的命。”
步语嫣继续摇她胳膊,“才不会,若我求祖父祖母,他们肯定答应。”
青舒被她晃的难受,推开她,“想都别想。我警告你步八,本姑娘要离京是秘密,除了你,谁都没告诉。若你胆敢在我离京前将这消息露出来,坏了我的事,我一定跟你绝交。”
步语嫣一下就哭了,趴在她背上,“可是人家舍不得你和阳嘛!你们走了,人家要怎么办?”
后背上有水珠一颗一颗地滴落,透过夏裳,浸湿了她的肌肤。她的喉头一哽,顿时失了胃口,将咬了一半的桃子轻轻放到桌子上,默默无言。她们相识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毫无芥蒂地成为了好姐妹,一起淘气、一起攀墙头、一起骑马、一起打闹……
步八是她来到大安王朝的第一个朋友,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而随心结交的朋友。虽然不舍,可是生活便是如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天下没有不挥手告别的朋友。人与人的缘分很多时候都是短暂的,无论是亲人还是友人,即便再亲密,也会因种种原因而离别。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浓烈的难舍难分的感情会转淡,会变化,会随风而逝。
上一世,她的生命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四年,却经历了太多的离别。十岁,疼宠她的奶奶离世,让她第一次意识到,再亲的亲人也有离开你的一天。十一岁,父母离异,让她知道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会因你而停下寻找另一段幸福的脚步。十八岁,让她知道,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会因身边出现了优秀的男孩子喜欢你而算计利用你。
二十一岁,她相信爱情。二十二岁,她嫁给所爱的男人。二十三岁,她知道,即便你如何努力,不管你如何优秀,婆婆不喜欢你,不需要任何理由;继子讨厌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二十四岁,她的爱情走到了尽头,她的婚姻走到了尽头,让她知道,爱情是有期限的,男人的心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而模糊的存在。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朋友可以渐行渐远,夫妻可以分道扬镳,血脉亲情可以一刀两断。人与人的缘分,一段一段的,似乎没有人会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陪你到生命的尽头。这种事,不知是人类的悲哀还是幸福,或者其他什么?
现在,步八舍不得和她分别,她也舍不得和步八离别。一年、两年或五六年后,她们还会依然如此牵挂彼此吗?想到此处,她心中一凉,她何时变得如此悲观?悲观得怀疑起自己活着的理由,悲观得不曾迈出一步却预测了迈出一步后的失去。
果然,莫云铎带给她的伤害太深吗?可是,她好了不怨恨他的,可为什么忘不掉他“我们离婚吧”时的厌烦表情?当时,她爱他有多深,心便有多痛,可她没有任何犹豫地了“好”。
接下来便是对她而言整整一个月的煎熬与精神上的折磨。她不清楚莫云铎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见他不停地发脾气,不停地修改离婚协议书,一次又一次地撕掉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而她只是默然。
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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