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方来客(第1/2页)南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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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远方来客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本是宋代晏殊的一首《蝶恋花》,却不曾想,而今被刘涣这落魄儿暗自吟来,一时间倒是触景生情,显得悲凉而迷茫……

    此季正在秋天的尾巴上,夕阳也没落下去,月牙弯弯,却还在不要脸地一股劲儿往上爬。风从西北而来,夹杂着无情的嘲弄,将大地众生吹得躲到了居所之中。起码寒露已过,霜降不远了……

    山峦相接,一座无名山峰下面,有得阡陌纵横的一片田野,秋收早过,畈野当中立着三三两两的谷草垛,如一个个佝偻身躯等待着冬季来临的老人,正满面沧桑地看着田埂边呆呆的刘涣。

    呵!不过他们就算有了灵识,又哪里会看得清、看得透、看得穿那田埂上舞勺之年的儿郎。

    那儿郎步履蹒跚,黄昏时刻从这处田野当中醒来,就突兀地发现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不是他的都市,不是他的马列主义,更不是他的中国特色……

    经过挣扎,他垂头丧气地惊愕到,自己只怕再也回不到过去,回不到当初了……

    悲从中来,又觉得这里有些像地狱,偏偏肚内中翻江倒海,若寻不到五谷杂粮的支撑,就算是入了地狱做了鬼,却也是个饿死的鬼。

    于是刘涣爬起身来,走到那谷堆旁边一阵翻找,想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可以充饥的谷粒。他记得儿时在农村,把麦连根折断,往火上一烧,在放到手里一撮,吹去多余的麦壳,就能吃到香香的“烧麦子”,也不晓得这谷子能不能这般做。

    但到头来,想是天要亡他,这鬼地方的农人,尽是把谷子打得干干净净。刚要一阵怒骂,忽地听得那周遭的山林之中,有阵阵狼叫声传来。

    对的,就是狼叫!刘涣年幼之时,居住在贵州最边缘的乡下,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曾在老家的土墙房里听到过……按长辈人起,如果是一两声孤单的狼叫,明其是发情嚎春,或是在寻找自己不心丢失了的狼崽。如果是一群狼集体嚎叫,要么就是要吃人,要么就是要战斗……

    后来刘涣不断长大,学的知识多了,固然印证出老辈人的法不一定完全正确,可也不尽都是胡八道。要紧的是,此刻那周遭的山林中,狼叫声此起彼伏,摄人心魄。

    顾不得许多了,以他的脑海中的常识,人若缺水最多五到七天就会死亡,但如果人有水喝,一个月不吃食物也不会死。刘涣不知道自己在这鬼地方到底睡了多久,总之此刻是精疲力竭,他寻到田地里的一坑洼之处,见得一泼清水清澈无暇,与混浊的泥巴泾渭分明,显现出月亮的模样来。可惜天色暗淡,却不能当做镜子,无法反映出他的皮囊和轮廓。

    找到了水,或许便找到了生的希望,刘涣用手一捧,觉得那洼地中的水冰凉刺骨,恰如一丝无情的嘲弄,透进了他的灵魂之中……

    有水固然是极好的事情,但若遇不到人,那孤独寂寞的灵魂又该如何寄托,飘飘荡荡,找不到根,人,又哪里算得上一个人了?

    最是可恶的还有夜里的寒气,逼迫得那少年堪堪从噩梦之中醒过来,腿脚都有些麻木了,思绪觉得危险和落魄,心跳却跳得有些慢,这是自然反应的常态之理,刘涣心中知晓。

    亏得他还记得“摩擦生热”的道理,于是便不断搓手搓脚,一阵过后,觉得有所好转,眼睛一疲,就要睡去,偏偏睡不得半刻,又被寒风惊醒。如此循环往复,刘涣心中一急,腾身起来来回踱步,想寻一条道路,遁入他的茫茫人烟之中——可惜,那寒风中还夹着最清晰的狼嚎声,他又老实地猫下身子,只敢范围移动,以此来驱寒,以此来求生,以此来乏解寂寞和恐惧……

    翻来覆去,来回穿梭于谷堆之间,年幼的刘涣本来早已乏力,此刻终于透支尽了这凡尘之躯所有力量,眼睛一花,像个死狗一般倒在了一个谷堆边……

    九十月间的夜里,寒霜袭来,悄悄咪咪地把刘涣的身体变得煞白煞白的,他昏迷之中也曾感到寒意刺骨,偏偏就是醒不过来,一阵挣扎无果,渐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冻僵了,思维一滞,相似真的死了过去……

    翌日,日头渐高起来,田野上的霜衣也渐渐被脱掉,狼嚎声消失了,寂寞和恐惧也消失了。倒有十几只懒惰的大雁,这般时节了,才从天际划过,要逃往南方,很南的南方。

    五几个农人模样的人到得田畈之中,将堆砌起的谷草一把一把地收到路上的牛车上……

    “哎,大伯哟,前些时日收稻谷之时,我便提议要把这些谷草顺便收放到村东头的,偏偏你不信。今日村里没了牛草,还不是要来麻烦。”一汉子有些抱怨,搓手搓脚地对一个知命之年的老人言语。

    那老人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平常村里就属你话多,你懂啥哟,收稻谷时,大家都忙得半死不活,村里的汉子、女人哪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做这琐事?再,一股脑儿地把谷草收到村里,还不被那群顽童躲猫猫给糟践了。村里又有那么多私心重的人,哪家屋破陋,为图便宜,还不是要拉这谷草去补漏?还是放在田地里好些,需要之时,便来取一,等到来年开春,山野路之上的草儿绿了,就不需要这谷草了,剩下的统统烧成灰,也肥了田地,这才是最重要的呢!”老人边训斥汉子,边麻利地把田里的谷草收抱起来,朝路上的牛车走去。

    汉子想是多有不服,不过辈分比那老人低,当下也不好多言,只是边做边碎碎念念,道:“谷草灰谷草灰,年年这般做,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成效,一年到头枉自辛苦,收了谷子,除去交纳公粮,剩下的还不够一家老糊口呢,哼!”

    那老人没有听见汉子的的抱怨,佝偻着身影走远了。剩得旁边的几个中年人和一个年纪轻些的有有聊,所聊之事,都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还有就是谁家的娃儿不听话了,一句圣人之言也诵不出来,好不容易给娃儿买了笔和纸,写个字还歪歪斜斜……

    “哟,娃儿他大伯,你家儿郎倒是可以的,能写些时常的字句来,我虽看不懂,但到底能够感觉得到……我家那顽童可被他娘惯坏了,一长进没有,哎!”

    “哎,也奇怪,都咱们江南东路是人杰地灵,可照我看来啊,后辈晚生都是不得力。”

    “人杰地灵?他三叔,别瞎吹了,一个地方被分两路,我们东路的哪里比得上西路,你看人家西路抚州的陆氏一族,那才是博学大家呢,诺达的名声,我们倒也跟着占了光呢!我家娃将来要是能有子静先生一半才学,我也别无他求了……”

    “哟哟哟,几个崽子,有力气不专心干活,倒是起读书人的事情来了,你们也不照照自己。”这话却是那老人的,或许是见几个汉子聊得起兴,怕误了活路,所以出言打断。

    他这话得有些刺耳,本来这几个粗壮汉子,都是本分的庄稼人,一生贫苦,幼时又逢战乱,哪里有好好读书的机会和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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