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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源渐渐进入状态,那种挥洒自如的感觉越发清晰,一式游刃有余平平使出,居然笼罩宇文仇全身要害。宇文仇生生止住运起灵气的本能,双手一连抵下七八次攻击,却依然被张起源在肩膀,大腿等非要害部位划出了黑印。
这小子装疯卖傻,不会是想将我诛杀吧?宇文仇下意识生出这种心思,随即主动出招,双掌向张起源的烧火棍夹去,以他的修为境界,即便不用灵气也能夹断这根烂木棍。
张起源仿佛预感到了死牛的挣扎,一式切中肯綮使出,烧火棍以一个极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击宇文仇的心脏。
宇文仇一击不成,怒气丛生,顿时手脚并用,凌空一个旋转飞踢,试图直接将张起源击倒在地。
张起源用出官止神行,身体如弹簧一般原地倾斜又弹起,烧火棍必点宇文仇手脚上的经脉汇聚之处,通灵期的人练的便是经脉,张起源对此已然了如指掌。
宇文仇落回原地之后浑身已经画满了黑线,甚至连脸上都留下了痕迹,他心下震怒,顾不上两人的约定,偷偷在掌中聚起了灵气,这一掌虽不是术法,但以他的修为打出来,即便不用全力,张起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要被打成重度伤残。
张起源依旧没有用出五龙轮防御,他甚至没有发现宇文仇的手掌显出灰色气芒,他只是越发体味到解牛刀法的精妙,最后一式目无全牛看都没看宇文仇便将烧火棍点在了他的肚脐之上。
丹田乃气之源泉,宇文仇本就没有全身循环灵气,暗中调用一部分灵气至手掌之上走的便是丹田与奇经八脉之中的阴脉通道。
张起源简简单单一式直接阻住了宇文仇的阴脉通道,宇文仇也从来没想过有人会用这种难度极高的招数来破解这种危局,事实上当全身血气全部调用的时候,丹田与各经脉之间通道浑厚而坚韧,别说一根烧火棍,就算是狠狠一剑也不一定能够阻住。可是此时此刻,偏偏是他前气用完,后气不生的时候,这小小的一棍力道也着实不小,直接便封死了他的阴脉通道。
宇文仇心中震撼之情无与伦比,他是怎么抓住这瞬间的破绽的,他是怎么在诸多经脉中准确判断他所练的奇经八脉是阴脉并且将其一击必中,他是怎么用这样普普通通的招式逼得他险象环生的?
这一连串的疑问随着他的灵气反噬而凝固在他脑海中,他被自己的灵气反噬逼出内伤,一口血无法遏制地喷了出来,身体剧烈颤抖着,咳嗽着,他知道修炼司马法的伤势终于爆发了出来,也许今生修为再难寸进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张起源,他算个什么东西?天选又能怎么样?我好恨啊,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宇文仇很想不顾一切地杀了张起源,可是此时此刻他做不到,他的一时意气之争不仅给自己带来了内伤,带来了心结,更是引发了长久以来压制的伤势,他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修炼。
说白了,此时此刻,他没有信心杀了张起源。虽然他还有很多秘术,还有很多绝招,但是他的自大和自傲让他吃到了足够多的苦果,谁都知道天选有天之护佑,他要用那秘术出来,能不能杀了天选他不敢保证,可是他自己一定会生不如死的,这不值得。
而反观张起源,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一句话都没说便兴冲冲地跑了。
从头到尾,我算什么?宇文仇平生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这恨仿佛无缘无故地便生了出来。他决定下次见面他一定要杀了他。
用尽一切手段杀了他。
宇文仇这么决定的时候心底居然好受了很多,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孤独而又倔强地离开了江陵城。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宇文仇是愤恨张起源毁了宇文恺的道基,可是更多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嫉妒。
张起源回去找丁胖子,因为他觉得目无全牛完了之后,似乎还应该有点什么。可是丁胖子却当真提了些吃食跑到江陵城守备大将军府去了。
守备大将军府的正厅布置简单,除却桌椅茶几武器架子之外别无长物,惟有顶廊上一副鎏金牌匾格外引人注目,上面“忠义无双”四个大字苍遒有力,气势冲天。乃玄宗大帝为表彰颜氏兄弟在华河阻敌的功勋而亲笔所书,颜氏兄弟率残部入江陵城,与守备大将军张巡一见如故,惺惺相惜,遂将此匾转赠于他。
如今张巡听了宇文仇的建议,已派颜氏兄弟去往江陵郡南边三城驻守,江陵南面六安、广平、乐康三城互为犄角,可守可攻,当前有一常山,山势虽小,但遍布荆棘,可为屏障,颜氏兄弟驻守此地,权当是张巡为江陵城破留下的后路,让他们二人成为叛军入蜀道的最后防线。
厅下四人,本分两列相对而坐,只是宇文仇走后,他们也没啥章法规矩,乱哄哄闹作一团,在那厅中石阶上相互灌酒。
哄闹中有一人看见大将军张巡对着那“忠义无双”的匾额怔怔出神,便捅了捅周围数人,示意安静下来。此人约莫三、四十岁,儒雅风度,身着青色儒袍,内里有甲,是张巡手下最为足智多谋之人,名叫姚訚,是四先锋之一,但因武力低下,常被余人取笑。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兀自没有反应过来,兴许也是多喝了些,就指着姚訚大喊:“你这阎白脸,好好喝酒,你捅我干啥,都洒了一地。”
此人左脸上有一条恐怖疤痕,又生得浓眉大眼,壮硕至极,吼将起来,声若洪钟,好不威风。随意披个褂子,袒胸露乳,也不觉寒冷。却是张巡手下最为勇往直前的先锋,名为贾贲。
但贾贲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常常好心办坏事,弄出不必要的损失,为此受了不少惩罚,江陵城一度无法无天、为祸乡里的贾淮仁是他的远亲,欺上瞒下,狐假虎威,他也不曾察觉出来。
旁边一人瞪了他一下,示意他看看将军的情况,还委婉提示他说:“老三,喝多了你,都不给将军敬个酒。”
此人年岁最大,同张巡一起共事最久,想当年玄宗大帝斗天之时,他们二人也是立了不少功劳。身穿制式将铠,打着发髻,头盔放在一边,是张巡手下经验最为丰富老练、惟一一个身具修为的先锋雷万春,擅使一招“大地春雷”之术,可引天雷轰杀一定范围内的敌人。
更旁边一人长身而起,顷刻间眼中便回复清明之象,一身黑色紧身劲装,短发,白面,手指磨有一层厚厚老茧,面容冷酷,身形瘦削,看了看张巡便毅然拿上身边不远处一张毫不起眼的硬弓,背上箭壶就要离去。姚訚急忙喊到:“南八,你要去哪?”
“将军忧思战事,南八这就去看看。”南霁云言罢便走了出去。
张巡回过头来看了看四位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下一叹,明年恐怕只能在黄泉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