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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屋内空地上散放着许多硝制好的整张皮革,五名穿着粗布短衫的妇人,正在使用铰剪粗略分割那些硝制好的整张皮革。uuk.la棚屋另一侧亦是有十余名工匠,用手中的各种工具,伺弄着一旁的木材,将其制成鞍板鞍桥。
棚屋内正在做工的匠人们,见得管理他们的胡功曹带着太守进得棚屋来,俱是起身,方才聊得火热的那些妇人,见到这番景象也是缄口不语。胡功曹见状,正待喊一众工匠们行礼,辛太守却对他摆了摆手,而后道:“大伙继续忙吧,不必拘礼。”
一众工匠闻言,却依然是有不少人向太守欠身为礼,而后坐下继续手中的活计。
李延昭站在太守身后,静静观察着这间棚屋之中,众工匠制作马具的工序。只见那五名用铰剪分割皮革的妇人,动作也至为迅速。她们将那些皮革分割成或大而宽,或窄而长的块状,而后将相似大小的皮革整齐地摞上。送到一旁十余名男女工匠旁待用。
而那十余名工匠,则各自取来所需皮革,亦是拿起铰剪进行修型。待得修型毕,有些工匠便是拿起一旁的针线对这些皮革进行缝制。
另一处做木工活的诸位工匠,亦是各自分别埋头处理着手中的木材。将它们或用刀斧,或用锯刨,修成合格的部件。
之前制作完成的马鞍半成品,便被放置在一旁,等待马镫打制完毕,便即加装上去,这样一来,一套新式马具便是初步完成。再经过一道修饰美化的工序,这些马具便得以制成。
李延昭走到那十余名工匠旁,堆放半成品马鞍之处,信手拿起一副马鞍端详了起来。那马鞍虽然未加修饰,看起来略感有些简陋。然而缝合紧密,看得出工匠们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马鞍韂垫上,还用炭笔写着制作工匠的名字。这也是从先秦之时就流传下来的规矩。工坊之中制作器物,工匠均是要在之上留名,以便日后哪件东西出了问题,便于找经手工匠追责。
看着工坊之中的这一番景象,李延昭思考了一阵,随即便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太守与胡功曹身旁,两人依然在细看工坊之中一干工匠们的工作。李延昭上前低低唤了两句,示意二人随他出棚。
太守与胡功曹疑惑之下,也是随李延昭走出棚屋,来到院中空地之上。
李延昭看向胡功曹,压低声音问道:“敢问胡功曹,如今工坊之中,这产量却是如何?”
胡功曹略作思索状,随即答道:“如今工坊之中,十日产成品马具百余副。”
“材料可是充足?皮革、木材、生铁等物,供应及时否?”
胡功曹却是一脸犹疑之色:“制造马具一应诸物,却是不曾缺少过。只是人力有限,故而一日只出二十余副。”
李延昭点了点头,随后便言道:“胡功曹,不若这样。你且将制作马鞍这二三十名工匠集合,重新分工,专人专事,不知意下如何?”
胡功曹连连点头:“百人长请讲,胡某愿闻其详。”
“此二三十名工匠,数人负责粗切皮革,而后将粗切的皮革送至下一处,下一处数人,专事给粗切后的皮革修型,将其修成符合要求,可直接使用的形状,而后再送至下一处,下一处数人,再专事加垫、缝合。送至下一处,再缝制肚带等物。”
“木工处亦然,可使数人分材,数人修型,数人拼接,数人打磨,数人上漆。所需工时长者,可以多分几人;工时短者,便少分几人。最后,再指定专人进行成品拼组。”
胡功曹听着李延昭的叙述,面上却是疑惑起来:“如此做工,真如百人长所言,能使产量提高吗?”
李延昭心里其实也没底,他只是按照后世之中工业化流水作业的思路,提出了自己对于这种工坊作业改进的一点设想。然而真的是否能提高产量,能提高多少。他觉得也是个未知之数。
然而权衡了一番流水作业与传统生产的利弊之后,李延昭还是出言道:“功曹且不妨一试。此法即使再不济,亦不会比眼下这个产量低。”
太守闻言,细细思虑了一番,也是眼神一亮,随即便对胡功曹道:“胡功曹,便如李百人长所言,不妨一试罢。若是此法对产量没有提高,或者比眼下产量低,不妨换回去便是了。”
胡功曹细想一下,便也应承下来。
李延昭知道,每一次生产力的进步,伴随的都是无止境的探索与尝试。或许后世之中的流水作业,并不适宜在这个时代进行推行。不过若是不进行这些或许会失败的尝试,那么生产力便永远会原地踏步。人类的文明,也只能一直保持现状。
正是茫茫历史长河之中,永远不乏一些勤于动脑,勇于探索与尝试,不惧失败的先驱者,人类文明的车轮,才一直保持在前进的道路上。
因为流水作业而达成一致的太守、李延昭与胡功曹三人,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对方。
而后,就在胡功曹欲将工坊之中大伙召集起来,以便于按照李延昭的想法,重新分配诸人工作,施行这个设想中的流水线作业之时,工坊门外,却突如其来地,传出一阵狂躁不已的犬吠。
三人俱是面色有异,转头看向那扇大门。不过几息光景,一只金黄毛色的狗,已是如同抛石机抛出的石弹一般,撞开半掩的院门,便冲到院中而来。
变化陡生,院中一干铁匠也是抬起头来盯着那条狗。连棚屋之内的男女工匠们也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俱是望向院中的动静。
往日之中,这院子里来条狗来只鸡什么的,在众人眼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众人可能理都不会理。然而今日,府君大驾光临此地,却跳出一条狗到院里狂吠。众人不由得都是暗自捏了一把汗。
“二蛋!你是不是又忘记给狗喂食了?”一名铁匠忽然抬起头,厉声对着炉子一旁,一位正在卖力拉扯着风箱的学徒吼道:“还不赶紧去把你家狗牵回去!冲撞了府君,老子看你怎么办!”
那学徒手足无措间被呵斥了一顿,面色满是紧张,虽然连连应是。然而双脚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一步也未移动。
而他身旁的另一名学徒,却是一脸惊慌之色地望着那条狗。浑身竟然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条狗在原地站定,抬起头来四顾了一番,随即看到了风箱旁那位发着抖的学徒,却是立即狂吠着便向他冲了过去。
那学徒眼见那狗向他冲来,一时间肝胆俱裂,丢下风箱便慌不择路地向院中另一角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