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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彦坐在县府正堂中,一手拍着桌案上的一叠文书,罕见地发了怒:“短短三日之间,便接到七份报告,全是乡里遭到虏骑袭击之事!”
李延炤望着辛彦手边桌案上的那一摞文书,皱眉凝神片刻,便道:“派往各乡里,以及各渡口的步卒业已出发,我部骑卒早已集结起来,与谢主簿所部侦骑合为一处,正在试图分组。此时即便再心急,也于事无补。明府且听我一言,待明日各部抵达各处,此事便能见个分晓。”
辛彦起身在几案旁来回踱了几圈,愤愤道:“恨不能手刃虏贼,为乡人复仇!我虽一县之令,遇事却唯有如此。既不能为长史谋划,又无法披坚执锐,上阵杀敌。定东,为人一世,切莫学我等儒生,百无一用……”
“明府此言差矣。”李延炤道:“我辈武人可守土,可开疆,但治理地方,安定民众之事,却非得明府这等儒生不可。”
他顿了顿,又道:“城中留五百军卒驻守,余者尽皆派往各处。我亦当亲率骑卒,追剿这股虏贼游骑,以为枉死的乡人们复仇!”
“有定东此言,彦便放心了。”辛彦道:“彦便在县府中高坐,等候长史挟胜归来。”
李延炤行出县府,当即所想到的便是先回到营中,将自己屋后禁闭室中关着的雷融先释放了出来。雷融被关了整整十来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因为长时间未清理而结成一缕一缕。押解他的士卒们行在路上,都要将头别过一边去,试图躲避着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这股异味。
李延炤领着士卒,将雷融带到自己屋中,随后命士卒退下。两名押解士卒如释重负,快步退出。李延炤转头望着雷融,轻声道:“雷百人将受委屈了,某如此行事,倒也是颇不得已,还望雷百人将能够理解李某苦衷……”
雷融闻言,却是冷哼一声:“李长史好大威风。只是贬谪禁闭我一人,我倒也没什么话可说。然而李长史,不知你强迁外城之民,又将军户眷属都并入乡里,所图为何?莫非我等氐人、羌人,在长史眼中也是那待宰的豚犬?”
雷融之前身为一个小部落的头领,倒也会讲汉话,只是说起来还不甚流利。因此在李延炤看起来别有一种莫名喜感。然而对于他抛出来的这些问题,李延炤却也是断然不敢等闲视之,急忙解释道:“雷百人将,李某并非不明事理,还请容我向百人将细细道来。”
雷融不置可否,双眼依然直勾勾地盯着李延炤。
“先前外城氐羌之民生乱,大出我与辛明府意料。彼时城中兵卒寡少,乱事又乃是突生,我等不得不紧闭内城城门,全城大索。之所以禁止雷百人将与王百人将所部入城,乃是生恐乱民们策动军中将卒一同起事。若任乱兵与乱民合为一处,则局面更难控制……”
“此事之后,炤作为驻节令居之将,难辞其咎。炤与使君递上表章,请求使君惩处。而县中外城之民,虽为氐羌,然炤心中并无多少华夷之分,将之分散遣往各乡里之中,也正是划出了田地牛羊,欲为这些部落之民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炤深知民众为乱,多半缘于乏粮少食。乱事之前,炤与明府二人已是采办了不少粮食牛羊,就等其运抵县府,便拨给外城流民众。孰料部落中个别匪类,竟听信虏贼探子的挑拨,生出乱事来。倒也实非炤之本愿。”
李延炤抬头平视着雷融,却见其依旧一副怀疑不信的神色,只得苦笑着道:“雷百人将若是不信,大可先去沐浴更衣,随后同炤一起去乡里之间巡视一番,也请百人将看看,如今乡里之中,各氐羌民户处境情形,是否如同炤所讲一样。”
雷融缓缓点了点头:“若长史心口不一,如同虏贼一般,酷待雷某治下之民,雷某便提醒长史一句,先前那等乱事,今后决计是屡禁不绝!”
李延炤闻言,又是一阵苦笑,拱手道:“雷百人将大可放心,炤若言行不一,百人将当即便可拔出腰间刀剑,斩我项上人头!”
李延炤在外间等候了一会,便见沐浴完毕的雷融换了一身干净皂衣。李延炤起身拿起几案上放置的头盔,而后引着雷融出了自己屋子,行了一阵,来到营中武库。
雷融尚还未及疑惑,李延炤已是在武库入口处的司库簿子上写写画画了一阵,而后便引着雷融行入武库,在两名文吏的协同下来到武库当中,在甲架上取了一副战锋营所用全身铁甲,转身递给雷融。
雷融皱眉看着李延炤手中铁甲,眼神中略带几分嫌弃道:“这东西太重,我怕是不会太习惯……”
李延炤认真地望着雷融:“最近州境之中,乡里之间都不怎么太平,百人将还是穿上为好。”言罢李延炤已经解开束甲的丝绦和腰带,手脚有些笨拙地为雷融穿戴起这副坚固却笨重的铠甲来。
“乡里之间……不怎么太平?”雷融拧着眉,疑惑问道:“长史此言何意?”
李延炤叹口气道:“两日前,谢主簿接金城张府君急报,言道虏贼已派出游骑,在他所属治下乡里大肆破坏。张府君便写了一封军报向我等告警,言及虏贼或已渡过大河,向州境内而来。我与谢主簿计议一番,定下关门打狗之计,打算派出步卒守御较远的乡里,同时增派兵力,封锁附近各渡口,使其无法南渡。”
“孰料这些虏骑行动竟如此迅速,就在我等尚未及调派完毕之时,三日光景,已有七处乡里遭遇虏骑攻击。有些全无防备的乡里便遭了灾,乡民大部被屠戮。而幸存下来的乡里,也正是得益于左近有乡中豪族所筑屯堡,乡民纷纷躲入其中,才幸免于难。”
李延炤讲完事情经过,又苦笑着道:“此番李某正要下去巡视各处将卒守备情况。路途遥远,难说会不会遇到虏骑。让百人将披上铁甲,也正是为百人将安危着想。”
雷融闻言,神色不由一紧,他一动不动,任李延炤给他披上那身铁甲。而后便自行拿起头盔,戴在头上。
李延炤随后去营中召集余下的近百骑卒,各自披好铠甲,准备好武器弓矢,携带干粮水袋等,待一切准备皆已妥当,这支骑卒便出城,李延炤早已安排好哨骑带路,这百来人便向着城外各乡里而去。
出城行不多久,李延炤与雷融便相继见到数波值守或是巡哨的骑卒。两边一听到马蹄声,皆是万般紧张,直到互相看到武嵬军的旗号方才放下心来。李延炤与各部将佐皆交谈了一番,却也没有得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万般无奈之下,便继续启程,去往离城较远的各乡里。
百来号骑卒奔驰在路上,那阵阵马蹄声往往能在多山的周围传出很远。在哨骑的指引和带领之下,众人不过行了两个时辰左右,便在天色擦黑之前,来到一处乡里。
而当高举武嵬军旗帜的哨骑进入村中,却发现村中已是空无一人。然而却也未见血迹,尸体等虏贼来劫掠过的痕迹。疑惑之间,却见远处数百步外,有个土堡建在一处小高坡上。天色已晚,那土堡也随之点燃了不少火把,在沉沉暮色中映出土堡的轮廓。
那哨骑点燃火把,挥动了几下,示意身后的大队停下,随即他便一个人进至土堡下,向土堡上高声喊了一阵话。土堡上据守的乡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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