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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分得一杯羹。但去岁连番征战之后的凉州,又如何支撑得起又一次征伐?李延炤谏言应韬光养晦,与民休息。恰恰那些士族又不愿自行筹集钱粮,募集部曲来进行这场战争。此事便不了了之。
然而此番虏骑轻骑进至州境,并且还劫杀凌辱士族中人,因此而引起的风波,必然远超所有人所能控制的范畴。因此而大举兴兵,似乎也正在情理之中了。
顿觉头疼不已的陶恒拨转马头,继续率领麾下向北前进。当马蹄行进的嘈杂声渐去,林边已恢复安静,一领黑色大麾却盖在林边那名女子的尸首之上。
是日,武嵬军骑卒依然不曾寻得虏骑的踪迹。入夜之后,陶恒令所部又寻得一处缓坡,挖就窝棚,令士卒暂歇。派遣外出侦哨的骑卒已增加了一倍有余。而路途上所见村落遭袭,贵人车驾遭劫杀的消息,也相继派出骑卒向各处传信。
刺史府中,各郡县的报告及奏书已在张骏案头堆起近尺高。而刺史府的属官们,此时正在堂中,人人群情激奋,争相诉说虏骑的残暴。坐在案首的张骏双手扶额,显然是头痛不已。
“使君!此番虏贼竟敢遣出轻骑,偷渡大河,深入州境为祸。短短半月,自南部广武至武威,西至西平,皆发现虏骑踪迹!如今遭受洗劫的乡里,已不下二十!若任由这些虏贼肆意妄为,他日百姓纷纷逃亡,我州便是倾覆之局!”
“明公在上,故武公、昭公、成公在时,虏贼便是觊觎我州,又怎敢如此行事?莫说乡里遭受洗劫屠戮,便是属臣家中姬妾女子,也有不少遭受虏贼截杀折辱。此莫不是我等之耻乎?若明公有意,我辈当募集家中老少,阖家上阵,杀他虏贼个片甲不回,以雪此耻也!”
一派义愤填膺状的,是先前在宋配手下任牙门将的索铣。他家族妹在来姑臧的路上被虏骑劫杀,便是陶恒等先前所见的那具尸首。因而提起虏骑,这位如今转任刺史府主簿的将领便是咬牙切齿不已。
“陈折冲怎么看?”张骏没有对这些喊打喊杀的慷慨激昂之语做出回复,却直直望向垂手立于一旁,默然不语的陈珍。在巨大的激愤面前,能够保持冷静的,永远是极少数人。而在张骏心目中,陈珍便是能够保持冷静的人中的一份子。
陈珍望着堂中一干激愤不已的士族之人,内心不由一紧。张骏此时问他这个问题,真的是别有深意。若陈珍随大流,附和那些士族,张骏心中对于他自然会有别样看法。不管这话是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若是直言不讳,与那些士族意见相左,陈珍就会逐渐被这些士族所孤立,真真正正地成为张骏手下一名孤臣。
陈珍犹豫踌躇了片刻,随即便出列,叩首言道:“使君在上,珍一家之言,只可参考,不可为凭。先前令居之后,李长史已上了奏表,明言州中连番征战,无以为继,当下应与民休息,待日后兵精马壮,粮草充足时,再举兵图谋陇上。珍窃以为,长史言之有理。”
陈珍的话甫一出口,立时便招来堂中大部分士族的怒目相向。然而陈珍仿佛对此恍若未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孙子有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明公之幸,现下我州之患,只在其外。我等大可与民生息,待日后再图举兵。”
陈珍显然是个聪明人,他先是搬出李延炤当挡箭牌,言及此事不可行,而后再抛出自己的观点。如此一来,当下堂中对其心怀不满的不少世家之人,已将账转而算到了李延炤的头上。陈珍话音方落,属臣队列中便又有一人出列,向上首的张骏拱手,随之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珍一眼,继而言道:“使君,李定东先前只是广武郡府属官,一介小小的县司马,其人又懂得何为军国大事!当战时言忍,当和时言战,可见此人,不过是一介鼠目寸光之辈!”
“此番虏骑越境侵掠,实已是不可容忍之事。我辈既有许国之志,亦有死国之心。惟愿涤荡虏贼,扬我国威!如今上下同欲,同仇敌忾,正是灭贼有日,陈折冲搬出李定东来,言及此事断不可行,又是何等居心?”
站出来诘问陈珍的,正是前锋督护宋配。陈珍见他来势汹汹,便也没有当面顶撞于他。只是向着上首躬身施礼:“珍惟望使君明断。陇西并非不可取,然若一战而败,便使州中再无御敌之兵,募兵之粮,此事便断不可行!进至州境的虏贼,我等大可调集部众,合力剿灭。但若再逢沃干岭,前番尚有李定东,此番若李定东随军同败,又有何人可为州治屏障?”
“陈珍……你满口胡言!”站在属官前列的左司马阴元闻言,终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上首张骏见得此等景象,右手重重往几案上一拍:“诸君无需赘言,我意已决!先行遣军剿灭境内虏骑,余事择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