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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独臂伸直，以木棒朝我点了点，轻蔑而简洁地说：“小子，闭嘴，冲过来。”\n\n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斜眼觑了觑他的右侧，微风吹过，空空荡荡的袖子迎风飘扬。\n\n我平伸铁剑冲了过去，剑尖直刺他的右肋。我自问速度并不亚于任何一匹恶狼或猛虎，奇怪的是，我离他尚有两步之遥，剑尖甚至还没有表达出要攻击他右边的意思，他便向左一侧身，左手木棍准确无误地敲在我手腕上。\n\n这一敲让我痛入骨髓。\n\n我咬牙忍痛，并未扔下铁剑，努力用左手托住右手腕，剑尖转而攻向他的右大腿。但他又一次看穿了我的意图，大腿向外一摆，木棍再次敲向我的左手肘部。\n\n我双手回抽，铁剑再次变招攻他腹部。这一招似乎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手中木棍也同时回抽，中途用力击中我的左腕。\n\n这一次我终于疼痛难忍，铁剑脱手掉在地上。\n\n我内心那股怒气继续上窜，快要从双眼奔涌而出了。我低头闭眼，双腿突然发力，身子腾空而起，疯狂扑向这个可恶的家伙，双肘直撞其前胸。这一招是我长期观察狐狸和兔子的行动学来的，算是我的绝技了，估计他动作再快，也闪不开这一击。就算他木棍能及时反扫在我的腰上，他自己所受的一击也必然比我重。\n\n可是，结果大出我的意料之外。老家伙突然扔掉棍子，左手前伸，手掌轻轻在我右肩一按，我的身子便在空中转向，最后重重地摔在他右边五步之外的地上。\n\n这一下摔得我眼冒金星。同时，也将我的满腔怒气摔得七零八落，代之而起的，是满心的沮丧和绝望。没想到自己做大侠这么多年，在一个独臂老头面前，既然如此不堪一击。此事传扬江湖，我的脸还往哪儿搁？还有什么资格在江湖上做大侠？可是不做大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n\n想到这里，我连自杀的心都有了。但是，我怎么都无法忍受，活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跟那些无名无姓的过客一样，犹如从来没在江湖上出现过。\n\n更令人伤心欲绝的是，一辈子没见过美女为何物，叫我怎么能死得安心、死得瞑目？\n\n转瞬之间，恐惧的力量占了上风，大侠的颜面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我就地一滚，向圈外滚出了两丈之远，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身子窜了起来，尚未站稳脚跟，便朝着老家伙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n\n我饿了整整一上午，本来全身发软，但刚才饱餐了一顿新鲜狼血，体力恢复了九成以上。现在我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跑，自问在这片江湖上，没有哪一只狼能够追上我。老头子诚然武功怪异高绝，毕竟少了一条胳膊，走路都不平衡，别说跑步了。我估计，即便他在我起步之时立即奋起直追，也无法与我并驾齐驱。\n\n我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内心重燃了一点点自信。接着又觉得，就此丢弃那些能够吃上十天半月的狼肉，真是太可惜了。遗憾之余，我斜眼向后瞄了一下。\n\n这一瞄让我大吃一惊。老头子不紧不慢地追上来了，离我不到二十步！而且，我一向听力不差，却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n\n他手中还提着那把粗糙的铁剑，很明显，他在我逃跑之后，从容不迫地拣起我扔掉的铁剑，再起步追上来的。这么说，他追上我是游刃有余了。更麻烦的还在于，既然他有意去拣起那柄破剑，这岂不是说明，他是铁了心地要杀我？\n\n我深吸一口气，脚下尽力加快了速度。一会之后，到了另一个转角，我打算利用地形优势跟他捉迷藏。但转弯之机，我又看到这家伙离我更近了，目测不到十步！\n\n这一回我不再是震惊，而是彻底的绝望。我是决计逃不掉了。\n\n我再次提口气，又一次使脚下加速，心下却明白，无论怎么加速都算是垂死挣扎。况且，从刚才两人打斗的地方算起，我已经持续不断地跑出了十里以上，体内气力已经有不足的迹象。\n\n这次加速后跑出不到一里，我听到身后衣袂飘飞的声响，不用回头就能判断出，老家伙紧贴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此时如果他要杀我，只需脚尖在地上借力前窜，铁剑便可直接攻击我的后心。\n\n我猛然停住脚步，嘴里喘着粗气。再跑已经没有意义，否则在他出手之前，我就已经累死了。与其累死，不如让他一剑穿心。\n\n独臂老人也跟着双脚钉在我两步之外。我看不到他脸上的汗水，也听不见他的喘息声。这家伙看上去就像散步一样悠然自得。\n\n他笑了笑，淡淡地说：“小子，奔跑的功夫不错。”\n\n我哼了一声：“别嘲讽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我宁愿把腿剁了也不向你磕头。”\n\n他讥道：“小子，你该明白，卖弄骨气是要付出代价的。”\n\n我傲然道：“不管怎么说，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此外没人有资格让我屈膝。”\n\n我以为他听了这话，会立马出手逼迫使我就范，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一面直怪自己光图嘴快不留后路，一面思忖着自己到底能在他的折磨之下硬撑多久。\n\n没想到的是，他一点都没有凶神恶煞的意思，反而似笑非笑地又一次将我从头看到脚，良久，才冒出一句古怪的话：\n\n“你认不认输？”\n\n我愣了愣，无奈承认：“我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n\n王大这才脸色一沉，严然道：“我现在宣布：我叫王大，你叫王二，不准有异议。另外，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做你师父，教你真正的武功，这点你也无权反对。”\n\n就这样，我在做了多年的无名大侠之后，突然有了一个傻里傻气的名字“王二”，还多了一个怪里怪气的独臂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