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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地已黄昏，我与师父合力将两只死狼剥皮、开膛剖肚，狼肉分割成许多块，挂在洞口刚搭起的支架上。uuk.la黑夜来临之时，我们聚集了不少木柴，在洞口生了一堆大火，烤熟一小部分狼肉，准备各自饱餐一顿；另外大部分生肉，预备风干留作储粮。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却是既有近忧，更有远虑。以后的日子，除了要与群狼拼命，还得找寻足够活下去的食物。这片江湖上能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n\n吃烤肉的间隙，我问了一个琢磨许久，却一直没想透的问题：“师父，你说说，后来的八只狼，为什么要带走那三具狼尸？冒这么大的风险，对它们而言有什么意义呢？”\n\n师父咽下一口肉，答道：“有两种可能。”\n\n他又喝了几口水，接着说：“第一种，它们带走的三具尸体，活着时是群狼的领袖。”\n\n我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既有领袖，岂不是组织非常严密？而且，领袖死了，它们拼死把尸体抢回去，说明这个组织里还存在一种精神力量，怎么可能呢？毕竟它们只是一种动物而已。”\n\n师父道：“并不奇怪，你在这片荒原上独自生活，天天与野兽虫蚁为伍，应该知道很多动物都有严密的组织。”\n\n我说：“就像蚂蚁和蜜蜂？那只是一种非常原始的集体生活。而那八只狼的表现，如果你的猜测属实，就绝不仅仅是本能行为，更接近于人类的军队，似乎还有一种情怀在驱驶它们。这也太可怕了，令人难以置信。”\n\n师父道：“在残酷的环境中，要么死亡，要么更强。这跟人类在江湖上生存下去是同一个道理。当然了，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而且是很小的一种可能。我们最好祈祷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否则这群狼就太难对付了。”\n\n我说：“何止是难以对付？简直是不可战胜。你还是说说第二种可能吧。”\n\n师父说：“第二种可能是，它们抢的不是尸体，而是食物。”\n\n我心下暗惊：“你是说它们吃自己的同类？”\n\n师父叹道：“人类面临巨大的灾难时，尚且吃自己的同类，何况是狼？很明显这种可能性更大，驱驶它们冒险的，就是饥饿。”\n\n我也叹道：“听起来残忍，却似乎更接近真实。”\n\n师父摇摇头道：“可是，情况又不仅仅是抢食物这么简单。”\n\n我不满道：“什么意思？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明白？”\n\n师父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在我们刚返回死狼之地时，你有没有注意到，地上有拖拽的痕迹？”\n\n我答：“当然看到了，这点观察能力我还是有的。可是，除了表明它们比我们更早到达，移动过尸体之外，还能说明什么问题？”\n\n师父道：“说明在我们到达之前，它们正试图把所有五具狼尸都搬走。而我们两人的蓦然出现，打乱了它们的计划，只好退而求其次，以两只狼挡住你，护卫另外六只狼抬走三具尸体。”\n\n我仍然不满：“老王，话绕得有点远了吧？你到底想说什么？”\n\n师父微笑道：“小子，还不明白吗？如果仅仅是这八只狼因为饥饿需要食物，它们完全可以在现场吃，也许在我们到达之前，它们便吃饱撤退了，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抬到别处去，而且还冒着被我俩攻击的巨大风险。”\n\n我若有所悟：“对呀，以我所知，狼不像老鼠，没有储藏食物的习惯。那么，它们到底为什么要抬着走？难道是为别的狼提供食物？”\n\n师父道：“只有这种解释了。有一群更大的狼正在别处，这八只狼很可能是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找到食物不能擅自享用，必须抬回大家庭里，进行重新分配。你回忆一下，它们抢尸体时配合得天衣无缝，进退颇有章法，不是一般的野兽争抢食物的情形。”\n\n我脊背发紧，叹道：“这么一绕，又回到第一种可能。群狼有严密的组织，而且还有上下等级之分，跟江湖上的帮派没什么区别了。”\n\n师父道：“组织肯定存在，但未必有等级之分，只不过分工不同而已。”\n\n我吞下最后一口狼肉，郁闷地说：“依此推测，今天的情况就是，十三只狼被派出来狩猎，走了很远没找到任何猎物，最后，它们把目标对准了我。当然，它们认为对付我五只狼足够了，只需一个简单陷阱就行，因此内部又一次重新分工，另外八只去找寻别的猎物，只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会合。这哪是一群狼啊，根本就是一群思维缜密的人嘛？”\n\n师父轻声笑着，答非所问：“它们也许盯着你很久了。”\n\n我不服：“我一直小心翼翼，从没得罪过它们，干嘛盯着我？”\n\n师父道：“它们需要食物，这个理由足以要了你的命。况且根据它们长期的观察，取你性命没有多大风险，为什么要让你这份美味暴殄天物？”\n\n我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再也说不出话。\n\n师父也不再说话，站起身，借助最后的一丝天光，在不远处找了些半干半湿的杂草，铺在洞中靠近洞口的地方，权当睡床。他算是在此暂时安了家。白天比武时，他口口声声要抢我的地盘，黄昏之后再也没提过此事，现在看来，他将睡床铺在洞口，虽然占据了本属于我的一小块地方，但似乎仍将自己当作客人。而且，睡在洞口，从地理上说，还有守护我的意思。\n\n下午师父的“虚实”之论，本来给了我一些莫名的勇气，但刚才对群狼组织的分析，又让我陷入心慌意乱。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情绪，后来我一直沉默不语，假装镇定，假装毫不在意，假装无所畏惧。但我相信，师父肯定看穿了我的伎俩，只不过顾及我的面子并不说破，所以同样沉默不语。再后来，我们就在沉默中进洞躺下了。\n\n我一直没睡着，师父却早早打起了鼾声。\n\n子夜之后，荒原上狼嗷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也许它们在哀叹死去的同伴，也许是在向我和师父王大表达愤怒，或者，它们根本就是在向我们示威宣战。这是一种含义复杂的语言，我从中闻到了浓烈的仇恨意味。这一刻我才真正感觉到，江湖上生死存亡的战端已开，永远无法回归过去的平静。\n\n我再也不能假装若无其事，起身轻手轻脚绕过师父，走到洞外一看，那堆火仍未熄灭，火苗闪闪烁烁。远处的黑暗中，就像有人扬手洒了一把绿荧荧的豆子，杂乱无章，任意飘移，有点像夏夜的萤火虫。我知道，那是群狼的眼睛。粗略估计，它们有四五十匹之多。\n\n复仇如期而至。师父准确料到了来临时间，却没算到场面如此之大。\n\n它们还在静静地等待，等待洞口的火堆熄灭。\n\n我后退几步想叫醒师父，但立即又想到，自己原本是这片江湖上的大侠，又是这场事件或者大戏的主角，还没开场就惊慌失措，大呼小叫，怎么都有点丢人。于是我咬紧牙关，不让它们打颤，调匀呼吸，平稳心跳，向火堆里添了一根粗木柴，然后，像野兽一样蹲下身子，观察群狼的动向。\n\n我的喘息声快要平静下来的时候，猛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小子，你还挺镇定的，不愧是我徒弟。”\n\n原来师父已经醒了，或者他根本就没睡。他这次说话语气与白天不同，完全没有讥讽的成份，而我却自觉配不上他的称赞。\n\n我回头看到他站在洞口，火光映照下一脸疲惫，但眼中并没有恐惧之色。我对他又多了几份敬佩，自己内心的沉重感也随即减轻了许多，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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