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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狼血。我沿着昨晚群狼合围的地方走了一大圈，心中渐渐涌起一阵阴冷的不安感觉。\n\n我没有发现昨晚被我们杀死的狼。也就是说，群狼带走了所有的尸体，包括残肢。\n\n它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带走所有的尸体？\n\n我首先想到的，是狼群战后心怀极度的愤怒和悲伤，不忍扔下同伴擅自离去。它们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来，早已准备一起承担所有后果，不推脱、不逃避，就算死了，仍然要与大家共同进退。我觉得，它们带走的不仅仅是尸体，还背负着更深的仇恨。\n\n狼群比江湖上任何帮派更严密、更义气、更加同仇敌忾。\n\n我回头撒腿狂奔，片刻回到火堆旁。师父仍然闭着眼，我大口喘气还没说话，他先问我：“有什么发现吗？”\n\n我喘气奇怪地问：“你知道我去哪儿了？你没睡着？”\n\n师父睁开睡，坐起身答道：“我要是睡着了就不知道你从我身边走向哪里，还怎么做你师父？”\n\n我问：“你也知道狼群何时离去的？”\n\n师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n\n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狼群带走了所有的尸体，连一个爪子都没留下。”\n\n师父叹了一口气：“这点我早料到了，它们不会留下尸体给我们做粮食的。”\n\n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怪不得它们要在最黑暗的时刻悄悄离开，是因为背负尸体，怕我们趁机追击。”\n\n师父幽幽地说：“我没料到的是，它们能这么忍辱负重，一战失利之后，便立即沉寂下去，然后等待最好的时机带着死去的同伴撤离。”\n\n我说：“看来只要我们不死，它们准备耗上一辈子。”\n\n师父沉吟了一会，神情冷漠地说：“这对你而言也许并非坏事。”\n\n我大为不满：“老王，你又来了。天天被一群狼盯着，随时可能会被撕成许多块，这辈子再也别想睡个安稳觉，这能算是什么好事吗？你还说风凉话？”\n\n师父仍然冷漠：“你如果真要想做大侠，就不能活得太安逸。人必须有反面力量的激励，才不至于沉沦。你有了群狼这个敌人，在武功上就永远不会松懈。你也不想永远做个只能欺负兔子和狐狸的大侠吧？”\n\n我感觉他说得有道理，可听着就是不舒服。\n\n我叹道：“话虽如此，但被逼着做大侠，像赶鸭子上架似的，就算真做成了大侠，活得又有什么意思？”\n\n师父笑了笑：“在残酷的江湖上，你武功再高，也很难掌控自己的命运，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追求有意思？闯荡江湖即便可以看成一场游戏，那也是它在玩你，而不是你玩它。你以后就会明白，每个人的江湖形象，实际上是这个江湖所塑造的。人就是这么无奈。”\n\n我一时无话可说。师父开始烤狼肉，不久之后扔了一块给我。我接着，张嘴咬了一大口，第一次觉得吃狼肉像嚼蜡，索然寡味。也许是昨晚吃得太多，仍未消化，也许跟现在的心情有关。\n\n他说：“吃饱一点，今天的任务，是去考察一下附近的地形，还得研究群狼经常在哪儿出没。既然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们就得对它们了解得很透彻。”\n\n一说到地形我就来劲了，炫耀道：“方圆十里之内，我闭着眼睛能走几个来回，什么地方有几个老鼠洞我都知道。”\n\n师父不屑一顾：“光知道哪儿有老鼠洞有什么用。你从没用战争的眼光分析过地形，你知道哪里可攻、哪里易守、哪里能埋伏、哪里能撤退吗？”\n\n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哑口无言。我这才知道，换一种眼光或态度，周围的一切便都是那么陌生。\n\n我只知道，群狼每次都是从北而来，往西退去，荒原自北向西被它们踩出了一条宽阔弯曲的狼道。\n\n我还知道，从住所往东北大约七八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岗，顶上是十丈见方的一块平地，这是方圆十里之内的最高点。山顶只有西面一条小道，那是我踩出来的；南北两面荆棘遍布，无路可通；而东面是一个悬崖，下面深不见底，我从来没有下去过。\n\n我不知道的是，一年之后，那块山岗顶上的平地，成为我前期江湖生涯的终结点。\n\n那里，也是师父生命的终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