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一洲大地皆起剑(第2/6页)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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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人翻书就能真的修行,例如入门的吐纳之法,还是得有,需要君子贤人来传授书院儒生,至于修行的先天根骨,又是一道门槛。故而许多采飞扬的大豪,许多饱腹诗书的老儒生,依旧无法靠来延年益寿。”

    张山峰觉得这个法挺玄乎,不过仍是行礼道:“谢过先生解惑。”

    陈淳安笑道:“无需处处多礼数。人,修道人修道,就算是同道中人了,礼数在简在醇正,不在繁多不在表。”

    其实还有张山峰那最后一个问题,陈淳安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故意没有道破。

    与年轻道士想的恰恰相反,儒家从来不阻止世间有灵众生的修行。

    这是礼圣订立的规矩。

    张山峰转头看了眼自己师父。

    火龙真人气笑道:“干嘛,路边随便遇到了一位想象中的世外高人,便要嫌弃自家师父没有神仙风范?”

    张山峰眨了眨眼睛。

    这是你师父自己的,我可没这么想。

    火龙真人指了指不远处那座青色石崖,“就是那个梦中练剑的子?”

    陈淳安点头道:“可惜以后还要还给宝瓶洲,有些不舍。这些年经常与他在此闲聊,以后估计没有机会了。”

    火龙真人对张山峰道:“那人是陈平安最要好的朋友,你不去打声招呼?”

    张山峰愣了一下,与师父和那位老先生告辞离去,飞奔过去。

    火龙真人与陈淳安没有去往颍阴陈氏祠堂那边,而是沿着江水缓缓而行,老真人道:“南婆娑洲好歹有你在,其余南桐叶洲,西南扶摇洲,你怎么办?”

    陈淳安久久没有话。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了。

    若是蛮荒天下的妖族,真能攻破剑气长城,大军如潮水,淹没那座天底下最大的山字印,倒悬山。

    那么陈淳安能否守住距离倒悬山最近的南婆娑洲,都不好,那么桐叶洲和扶摇洲,与他陈淳安又有什么关系?

    陈淳安笑道:“老秀才其实曾经劝过我,言下之意,相当于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别死,要么干脆早点死,别早不死不晚不死的死在某个时刻。”

    火龙真人感慨道:“圣前辈,看待人心人性,世无二人。”

    火龙真人若论岁数,可比那个老秀才年长无数,可是提及老秀才,依然要诚心诚意敬称一声前辈。

    陈淳安点点头。

    没有反驳。

    哪怕他是亚圣一脉的中流砥柱,他陈淳安的自身问,与那老秀才提倡的问宗旨,在根上就背道而驰。

    浩然天下的儒家。

    圣人之争,争道的向,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谁的大道更加庇护苍生,裨益世道。

    君子之争,争理的大对错,要争出一个是非分明。

    贤人之争,才会争自身问的一时好与坏,笔下纸上打架而已。

    儒家的繁琐规矩,就是这座浩然天下的最大护道人。

    而一位位儒家圣人的画地为牢,就是天底下最束手束脚的作为。

    那个在宝瓶洲南端老龙城,被亚圣亲自出手重重责罚,被百家修士视为失去吃冷猪头肉的七十二陪祀圣人之一,也曾在问一事上,促使各洲各书院不同脉道统的儒家门生,能够大受裨益,从而以贤人跻身君子,故而哪怕此人针对圣老秀才那位不是弟子的弟子,如此死仇,可老秀才依旧愿意承认此人问的不俗,看得到此人问对当今世道的潜在功德。

    逝者如是夫,不舍昼夜。

    两位久别重逢的老人,聊着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两位年轻人,在青石崖那边,却一见如故,着鸡毛蒜皮的事。

    坐在那边假寐的年轻儒士,正是被陈对从宝瓶洲骊珠洞天带来婆娑洲的刘羡阳。

    得知名为张山峰的年轻道士,与陈平安是一起游历的至交好友后,刘羡阳便十分高兴,与张山峰询问那一路的山水见闻。

    一些关于宝瓶洲、大骊铁骑和骊珠洞天的内幕,刘羡阳知道,却不多,只能从山水邸报上边得知,一点一滴查找蛛丝马迹。刘羡阳在外求,无依无靠,必须省吃俭用,因为在颍阴陈氏,所有藏书,无论如何珍稀昂贵,皆可以任由求之人无偿翻阅,但是山水邸报却得花钱,好在刘羡阳在这边认识了几位陈氏子弟和书院儒生,如今都已是朋友,可以通过他们获知一些别洲天下事。

    相较于当年镇那个阳光开朗的高大少年。

    如今的刘羡阳,变得来沉稳收敛,勤勉,治严谨,悄悄修行一事更是片刻无松懈,来与醇儒陈氏的家风、山水相契合。

    反观当年那个总是在外人那边沉默寡言的泥瓶巷少年,那个刘羡阳最好的那个朋友,则在追求自己心目中的心境自由,有所求且所有得。

    张山峰竹筒倒豆子,那陈平安的种种好。

    对于这位趴地峰年轻道士而言,恐怕就算知道了自己其实错过了龙虎山的外姓大天师,兴许会有些遗憾,却也未必有多伤心,更多还是会觉得师父是不是傻了,就他张山峰还敢染指那天师府外姓大天师?他反正是想也不敢多想的。便是晓得了那场莫名其妙的失之交臂,张山峰都不会太过乱道心。

    这可能也是张山峰最不自知的可贵之处。

    甚至比他总觉得自家师父道法平平不算高,更不自知。

    不过当张山峰聊到了与陈平安的两次分别,却是真的有些伤心。

    张山峰摘下了身后背负的一把古剑,递给身边这位刚认识便是朋友的刘羡阳,笑容灿烂道:“这就是陈平安在青蚨坊买下的剑,剑名真武。之前那颗可以变出一副甘露甲的兵家甲丸,也是欠着钱的,我欠了陈平安好些了。不过如今师父帮我在蜃泽那边与老友讨要了两瓶水丹,以后只要有机会,就可以送给陈平安,就当是偿还利息了。”

    刘羡阳缓缓拔剑出鞘,有细微裂纹,锈迹斑斑。

    他屈指一弹剑身,轻轻颤鸣,点了点头,道:“很重。”

    张山峰疑惑道:“这把剑不算重吧?”

    刘羡阳眯眼凝视着剑身微妙起伏漾起的那份细微涟漪,能够瞧出这其中蕴含的玄机,这与刘羡阳境界高低没关系,事实上刘羡阳在一次次梦中,置身于许多荒诞不经的古战场遗址,见识过了无数把好剑,许多已经可以拔出来,许多死活都拎不起,哪怕是断剑,刘羡阳至今依旧无法亲手提起,但是刘羡阳习惯了一一记住那些剑的古篆剑名,剑鞘样式,剑气流溢出来的纹路,以及仔细感受每一把剑的剑意差异。更玄之又玄的地,在于他一个在梦中可以无视光阴长河流逝的“外乡今人”,很多时候竟然依旧会当“昔年古人”的出剑,当场搅烂所有刘羡阳的神识念头,让他不得不退出梦中,大汗淋漓,更惨的境地,是刘羡阳会当场吐血不已,随后几天之内,都会头晕目眩。

    故而对于剑。

    刘羡阳早已是此道行家。

    不谈修为境界,只眼界之高,眼界之广,兴许比起许多北俱芦洲的剑仙,犹有过之。

    刘羡阳轻轻收剑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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