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那就我行我素(第5/5页)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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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截胳膊。

    而儒生的左手,始终虚握,纹丝不动。

    但是从虚握之拳,到手臂至肩头处,已经覆盖上了一篇篇宝诰青章的雷法道诀,每一个蕴藉雷法真意的文字,皆大如屋舍。

    云上双指并拢作剑诀,一斩而下,将儒士法相的握拳之手,从肩头处斩断。

    断臂再被那些道诀文字当场炸碎。

    儒士只剩半截的右手胳膊,重新抬高倾斜递出,如伞遮雨,拦在那粒珠子上边,同时将珠子往回一揽,护在自己身前。

    云海之上,金色巨人一拳拳砸在儒士法相的头颅上,

    在一座的法阵天地内,激荡起巨大的气机涟漪。

    每一拳砸出,儒士法相便下坠一分。

    身无双臂,只余下一颗已无胳膊衔接身躯的悬空拳头。

    一尊惨不忍睹的法相,就只是死死护住那仅剩的拳头。

    读书人的法相,嘴唇微动,无声而念,似乎犹然置身于学塾内,面对那些脸庞稚嫩、眼神干净的孩子,为那些会喊自己一声“齐先生”的学生们,最后一次讲课授业。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

    那座没有蒙童的乡塾内,双鬓霜白的青衫儒士,满头雪白。七窍流血,血肉模糊。

    最终。

    魂魄破碎,不足以支撑身躯,如一件瓷器重重摔在地上,只是碎得无声无息,如人间一阵春风来过又远去。

    好像从头到尾,儒士都没有还手,就只是招架而已。

    道法不够高?

    已经悄然跻身十四境,当时就拥有三个本命字。

    脾气好?

    文圣一脉嫡传弟子,其实脾气最好的,是左右,最差的才是此人。

    是那个一脚将正阳山搬山猿踩在地上,更是是那个笑言甲子之前会一脚踩平正阳山的人。

    白玉京三掌教,陆沉竟然脸色微变,几次想要开口言语,都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陈平安站在凉亭内,看着远方,说道:“不用假装心虚,我知道你陆沉根本不怕这个。”

    陆沉果然立即恢复平静神色,语气淡然道:“不该意气用事,借出一身道法的。”

    而那个再不是草鞋少年的青衫客,同样神色平静。

    因为所有的情绪,都被一一切割。

    天下有我齐静春。两快哉。

    可我只能遇到一个齐先生。

    师兄左右曾经说过一句话。

    讲道理有用,我练剑做什么。

    所以要练剑!

    能在那中土穗山,大大方方告诉周游,我陈平安会成为一位十四境纯粹剑修。

    我陈平安这一生,跋山涉水辛苦走这一遭,绝不能只是谋生,绝不能只是求活。

    所以要学拳!

    陈平安才能最终在那个古怪之地,与那古怪之存在,说出一句“要比你拳高一境”。

    白玉京五城十二楼,紫气楼楼主姜照磨,道号“垂象”,被誉为二掌教余斗之外,剑术最高,兼修武道。

    另外那位精通雷法的老城主,庞鼎,道号“虚心”。资质极老,道龄极长,被誉为青冥天下雷法第一人,同时兼修五行术法,皆是绝顶造诣。

    而这两位全是道老二余斗一脉。

    这幅光阴画卷,原本陈平安在跻身十四境之前,都注定无法看到了。

    而且关于重新翻检这副画卷一事,当初陆沉都被蒙在鼓里。

    如此说来,陈平安很早就开始精研阴阳家术算一事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陈平安很多年前,就曾经与持剑者说过,以后我可能会学一点阴阳术推算。

    遥想当年,刚认识某位戴斗笠牵毛驴的佩刀剑客那会儿,与草鞋少年曾经有过一番对话。

    少年说,有些必须要报的仇,只要一天没报仇,那么他活一百年,就能记住九十六年!

    那位剑客就笑问一句,剩下四年被你吃掉啦。

    少年当时一板一眼回答,五岁之前,我有爹娘,又不懂事,可以不算。

    陈平安抬头望向天幕。

    大不正则小不敬,姜照磨和庞鼎,等到我陈平安到了青冥天下,你们俩以后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点,阴沟里翻船,死在沟里,就是棺材。

    故而那座“吕公祠旧址”内,那栋小楼内空荡荡的三口棺材,其实就是陈平安在告诉陆沉。

    三口棺材,姜照磨一口,庞鼎一口,余斗一口。

    你陆沉只要自己不躺进去,那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陆沉站起身,微笑道:“明白了。经此一别,山水迢迢,你我各自……怎么说来着?”

    陈平安说道:“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