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媚月娇花邀笛步(第2/2页)仙路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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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指望,便不免患得患失起来,赶紧加快脚步,朝那前门街上的jì坊“花月楼”飞奔而去。

    其实,正所谓关心则乱,醒言这番担心倒是多余了。想这时候,能吹上两手笛曲儿的男子,不是有钱子弟就是文人雅士,他们显然不会委身于卑下的jì楼,来和醒言抢饭碗;而那些有足够抢饭碗理由的穷苦子弟,却根本没心思也没空闲来学这不事农耕的乐器花活。况且,他们之中即使有人想学,也不一定有这机会。从这点想来,醒言能聆季老学究教诲,也可以说是穷困子弟之中的异数了。

    而男子之外,那些女子,她们中倒不乏乐伎之流。只是这饶州小城,烟花队里实在找不出几个人材;何况这笛儿又有些特殊——坊间有言:

    “竹音之宜于脂粉者,惟洞箫一种;笛可暂而不可常。盖男子所重在声,妇人所重在容,吹笛弄管之时,声则可听,而容不耐看。”

    此言所说倒也差不离。想那女子吹笛之时,气充塞而腮涨鼓,任你什么花容月貌,落雁沉鱼,也变得惨不忍睹。

    只是虽然善吹笛者不多,但这jì坊乐班儿里,笛子却是不可缺少;丝竹乐班儿要出旋律,主要就靠它。因此,不知自己正是稀缺人材的少年张醒言,倒是白白担心了一遭。等他赶到花月楼前,欣喜的发现那红sè揭帖儿仍在,只是颜sè黯淡了些;大喜之下,醒言便赶紧截住那以为顾客上门正滔滔不绝的龟公话头,直接说明自己来意。

    听他所言,再仔细打量打量他的模样,这龟公门子倒有些犹疑。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么多天也没人来应聘,现在好歹有个送上门的,自然要让老鸨夏姨知道。

    等龟公通报后得到允许,醒言便随他进到里间,见到了这位花月楼的老鸨夏姨。这夏姨大约三十多岁光景,看上去风韵犹存。与别的jì楼老鸨不同,她们都喜欢楼中jì女称自己为妈妈,但这花月楼的老鸨却更爱别人叫她为姨。

    许是确实笛师难求,没经过多少折腾,醒言只是拿那玉笛儿简单吹了几个小曲儿,便通过了夏姨的审查。那老鸨夏姨,没对醒言业务水平提出多少疑问,反而倒是对他手中那管神雪比较感兴趣,对这个衣衫破旧的少年问这问那,问他是从哪儿得来的如此好笛。

    听夏姨问起,醒言倒也没有多加隐瞒,把上午那番情由略说了说。流水般说下来,只听得夏姨不住感叹,直道他运气真好,遇到了异人。

    等安顿下来之后,醒言发现自己对这份新工作非常满意。在这花月楼当乐工,虽然工钱并不算多,但总比自己原先那几份零工要高出不少。况且,在花月楼中打工,最大的好处便是这花月楼包他食宿,解决了他多年悬而未决的最大生活难题!

    更让他有些喜出望外的是,听夏姨说,如果自己运道好,遇上个把摆谱装阔的富家子弟,一曲吹下来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赏钱。虽然这赏钱jì楼要抽三分之一,但对于从来就没真赚过啥像样钱的醒言来说,这些都已算得上是收入丰厚了。

    对于醒言来说,入花月楼还有另外一个好处。虽然这花月楼是饶州城最大的jì坊,但毕竟饶州城不大,也非十分要冲之地,往来客商并不甚多。因此在这花月楼里,白天他们这乐班儿基本上没啥事做,只有到晚上才有客人让姑娘陪酒时,才叫乐班在一旁奏曲儿助兴。因此他正好可以趁白天无事,出去听季老先生的课,或者去干些别的杂事。

    当然,虽然身入jì楼当乐工,醒言可从来没想过会被他那些士族同窗耻笑。对他来说,脸面倒是其次,找到衣食门路才是首要;只要正经赚钱,哪怕再卑贱的事儿他也愿意去做。

    事实上,这几年在季家私塾读下来,醒言这一穷苦子弟,在塾中不知不觉间竟累积了一定的威望。他这一山野少年,书塾中的异数,不光读书聪睿快捷,而且还身强体健,平时上树掏得着鸟窝,下河捕得到游鱼,几年下来,在塾中这些富贵出身的同龄孩童眼中,他竟是那般神通广大;几次打架淘气下来,醒言竟俨然成了一个孩子王!除了衣食不如人,其他时竟是一呼百应,没人敢瞧不起他!

    当然,除此之外,他们也不敢轻易嘲笑醒言委身jì坊当乐工之事——若与这花月楼的耳报神交恶,要是哪天自己偷偷蹩去行就chéng rén礼,万一被他瞅见回去大肆张扬,那可就大大不妙!

    这座少年接下来要从中谋取衣食的“花月楼”,是饶州城内规模最大的一座jì坊,坐落在前门街上,坐北朝南。这花月楼虽然前后数进,房屋不少,但门脸儿并不显大;一座两底两层的临街牌楼,上下俱都漆成红sè,间隔绘上些合欢花鸟,颇合jì楼气派。只是可能因为年久乏于修葺,这些漆sè都已成了深朱,有些地方的红漆起了皮儿,脱落不少。

    在花月楼门脸儿的两旁,又分悬着一幅对联,说的是:

    “一样慈航能解脱,彩衣人即是乌衣。”

    这副对联不知是谁人做得,倒也风趣诙谐。上联中故意曲解佛家“解脱”之说,整联亦有调笑白衣观音之意。虽然这联对佛门殊有不敬,但此际正是抑佛崇道,对这渎佛的“楹”联,大家倒也是安之若素。

    不管怎样,这十六岁的少年张醒言,在丢掉他珍爱的跑堂饭碗之后,便正式成为赣州府饶州城最大jì坊“花月楼”乐班的一名成员。

    只是,让少年此刻颇觉有些罪过的是,在解决了食宿问题之后,他胸中那向道之心,不知不觉便渐渐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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