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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安连劝带吓,到底拦住了梅平。
其他三个村老看在眼中,都不以为然。
就算梅平真的去求梅顺娘,就有用了?要是桂五真的顾及到梅顺娘这个表姐兼堂嫂,就不会递状子。都到了对薄公堂的地步,显然桂家是对梅家忍无可忍了,他们再上前撕磨,只会让桂家更生气。
“也不能干等着,打发人去衙门打点吧!”杜里正忍了气道。
事情既出来了,自然是早解决早好,总不能这样干拖着,谁晓得会不会节外生枝。
梅安看着空荡荡的祠堂门口,心下微凉,梅童生至今还不见人影。
这种族人入官的大事,自是当有功名的人过去疏通,在衙门里也容易说话。
要晓得本朝厚待士子,中了秀才就可以见官不跪。
可官差进村这样的大事,一干人马又是打村塾经过的,梅童生怎么会全无察觉,却是面都不露,哪里指望得上?
这会儿功夫,就听到祠堂门口传来脚步声,疾步过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梅童生。
梅安神色稍缓,刚想要说话,就听杜里正道:“青柏呢?让他去桂家问问,恼了这么大阵仗,到底想要作甚?”
梅安与梅平都望向梅童生,在老哥俩心中,也是梅秀才更适合代梅家说话出头。
不想,梅童生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可不行!亲家你可不能坑我们老二啊!青柏当年休了桂氏,桂家心里记仇呢,避之不及,作甚送上门去!”
众人才想起梅、桂两家还有这重恩怨。
桂老太爷望向堂上梅姓几个人,脸色难看。
即便“东桂”与“西桂”早不相往来,可是当年因桂大姑被休,也连累到“东桂”这边的婚嫁,其中老太爷两个孙女都嫁的不甚如意。
杨太爷与李太爷两个是连襟,年岁相仿,私交颇好。
两人眼神都忍不住往杜里正身上飘,杜家要嫁女到梅家,才是桂大姑被休的原因。而杜家嫁到梅家的杜二娘,不是别人,正是桂三的未婚娘子。
桂家当年即便因丁役之事拖累了几户老亲,可也没有对不住杜家的时候;可杜家的行事,却是比落井下石还可恨。
要是桂家真记得当年桂大姑被休的事,那不仅会记得梅家,还会记得杜家。
桂五明显比传说的还有体面,那杜里正能保住里正之为位么?
杜里正脸色也难看,却是恼自己粗心。
自己只当十几年前的一件小事,梅青树、桂氏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却忘了桂家人不会忘了这一段。
“青柏不行,就梅晟去!青柏亏了桂家,梅晟可不亏!”杜里正想了想道。
梅晟是“九丁”遗孤,桂家总要看顾些。
梅童生依旧是坚决摇头:“晟哥儿也不行,要是被梅青树两口子拖累,被县尊大人厌憎,坏了前程,岂不是冤枉?”
梅晟再有读书天分,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就算明年乡试运气好,可还有春闱在前头,就算一切顺顺当当,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在三河呢。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官家可是那么好得罪的。
梅安指着梅童生道:“就算他们叔侄两个做了缩头乌龟不露面,难道就不是梅家人了?家里有刑余之人,就不影响他们叔侄的前程?”
梅童生眼皮一抬,望向桂老太爷,道:“不是有桂家的先例在?!既有‘东桂’、‘西桂’作甚不能有‘北梅’、‘南梅’?咱们是同曾祖的从堂兄弟,青树他们这一辈还有服,等到晟哥儿这代人,不过是出了服族人,作甚就能连累到他身上?”
这一番“五服论”却是说的清晰明了,显然是之前就想好的。
梅安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这梅家遇了坎儿,外人还没有欺负上门,自己人就要捅刀子了。
梅平刚才想要去找梅顺娘被拦下,全部的指望就搁在梅童生父子身上,可严加梅秀才不露面,梅童生也要袖手旁观的意思,老爷子咬牙道:“从善哥,不让你们白跟着操心,你们家地不是卖了么?我转你十亩中田!”
如今一亩中田,就是小十两银子,十亩地就是小一百两。
梅童生听了自然心动,却是看着梅平沉思,好一会儿道:“老三你家不是一共有二三十亩地么?只转十亩,是不是忒少了?”
梅平红着眼圈道:“总共二十五亩,其中五亩是下田,家里老少六口人,总不能尽饿死了!”
梅童生摸了摸胡子,晓得梅平家也榨不出什么了,刚想要不情不愿点头,就听梅安说:“从善你收了地,就能保证青树两口子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梅童生皱眉道:“桂家又不是诬告,既是实告,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他只是想要收了地,舍了这张老脸多去磨两回顺娘,毕竟那是他嫡亲侄女,至于能不能保梅青树出来,那就全凭运气了。
梅安如何看不出梅童生的打算,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兄弟被“趁火打劫”。
“你从善哥还是要央到顺娘头上,你要是舍得地,还不若直接给顺娘!”梅安对兄弟直言道:“顺娘要是肯收这地,这地也不会归了别人,顺娘娘家的产业都归了青树,小八虽是嗣子,却名下无田,这地多半还会归到小八头上!”
梅平已经是能官司闹得六神无主,才会“病急乱投医”将全部指望都搁在梅童生身上。这会儿听胞兄与梅童生的对话,也晓得梅童生这半边靠不住,最后希望还要寄希望梅顺娘,却不是一味仗着亲戚情分恳求,而是要给出补偿。
梅平点点头,长吁了口气,道:“好,我这就寻顺娘,请她做个中人,问问桂五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
三河县衙,二堂偏厅。
张量也在与桂五问起桂家的打算,这官司想要怎么个打法。虽说状子里提及桂重阳“受惊”,可到底不涉及人命,也没有贼赃,对方顶天是个“盗窃未遂”罢了。
这“盗窃未遂”往重了判可以流千里,往少了判不过是打几十板子就直接放出来了。
至于张量为什么问桂五,而不是直接问桂重阳,那是因桂重阳长大太纯良,看着就是受了欺负、病弱的孩子,只有被人护着的,哪里晓得“杀鸡骇猴”的必要与必须。
要想要彻底震慑村民,自是流放效果最佳,可毕竟是徒刑千里,路上有个万一梅青树死的路上,那就不是震慑,而是与梅家结死仇了;况且人死为大,真要出了人命,桂家有理也成了无理。
只打板子也不行,“雷声大、雨点下”梅家能不能长记性不说,村民也会因结果平和少了畏惧。
“本地劳役如何?”桂五问道。
张量皱眉道:“会不会太轻了?要是流的话,直接边卫充役,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敢打小重阳的主意!”
桂五闻言,心下一紧。
自打大明朝开国以来,边线可一直不稳。被太祖皇帝赶回到塞外的蒙古人不肯死心,时常有扣边之事,想要重夺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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