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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厅纷争初起之时,阿瑶避开众人视线,悄悄来到江笼花等人的住所外。
事情远远比想象顺利,阿瑶索性绕开姬无姜,独自潜入了江笼花的房间。
江笼花尚在昏睡,发灰的头发散在枕间,衬着那张形容枯槁的面庞,眼窝深陷,只剩眉眼鼻梁的轮廓还依稀能辨认出几分年少的模样。
这副样子看得阿瑶也有些心疼,低声叹了句何苦,却也不急着叫醒她,反而在案上燃起一支香。
袅袅白烟升起,带着极浅的檀香味道在屋内散开,阿瑶在床边坐下,靠着床柱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室静谧,直到案上的香几乎燃尽,江笼花呢喃一声,悠然转醒。
“你醒了。”阿瑶看向她,轻声道。
江笼花吓了一跳,霍然起身,却被按下了肩。
“别怕,是我。”
那声音意外的熟悉,江笼花摸上按在肩头的手,摸索着伸向手腕处,直到触及那块月牙状的疤痕。
“阿瑶?!”江笼花惊讶万分,“你怎么在这?”
“嘘——”阿瑶示意她低声,“我悄悄来的,时间有限,待不了多久,我们长话短说。”
“怎么了?”江笼花皱眉。
“画骨在哪里?”
江笼花面色微沉,“你找她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紧事。”阿瑶急声追问,“她在哪?”
“我不知道。”江笼花叹气,“你都从这些事里彻底抽身了,何苦还要掺和进去?”
阿瑶抽回手,面色也冷下去,“我没得选,只能去找她。”
“我确实不知她身在何处。”
“怎么会?”阿瑶有些急了,语调不自觉拔高,“你不是见过那个人么?”
“我确实见过。”江笼花自嘲一笑,“我若再见到他,也一定能认出来,可惜,没有再见的时候了。”
阿瑶狐疑:“你的眼睛四年前才出的事,在此之前,你竟从未再见过那人么?”
江笼花摇头:“这十几年我见过的、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没有一人是他。当年他既然敢放我逃走,必然有绝对的自信在几年甚至十几年内不会被认出来。”
“但曲谦江却毁了你的眼睛……”
“未必是他,他只当我是线索,想问出血典的下落。但能接触到那间刑房的人,一定在曲家的身份不低。”江笼花攥紧拳头,恨声道:“或许是有人授意,或许是自作聪明,不论因为什么,曲家和魔宫绝脱不了干系。”
阿瑶慢慢垮下肩,靠在床边陷入沉默。
听不到她的回应,江笼花叹了口气,又道:“在这个时候毁掉我的眼睛,无非怕我认出那人罢了。这样想来,那个人恐怕要出现、甚至已经出现了。你若真要找画骨,不妨再等等。”
“等?”阿瑶摇头,“我已经等了十多年,谁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等到那一天呢。”
话语间莫大的哀凉令江笼花不忍,她摸索着伸手握住阿瑶的手,劝道:“何苦呢?你是我们中唯一一个彻底脱身的,这池子浑水深不见底,你既干干净净地走出去了,何苦再淌进来?”
“江笼花我没得选!”阿瑶烦躁地甩开江笼花的手,“我没有你们这么幸运,你有缥缈山人她有商大夫,而我呢?!心蛊还在我的心头躺着,蛊毒发作的滋味你不是没尝过,我忍受了十多年,不想再忍了!”
江笼花默然收回手,十指交握,脸上浮起一个凄然的笑容,“可至少还好好活着。阿瑶,我这般下场,比心蛊之毒好么?”
阿瑶指尖一颤,垂下了眼睑,许久才低声道:“抱歉,是我说得重了。”
二人之间又陷入长久的沉寂,那些晦暗的过往蛰伏期间,哪怕只是掀开一个小角,也足够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用不了多久。”漫长的沉默之后,江笼花低声开口:“很快你会见到画骨。”
阿瑶惊讶地看向她,然而她并看不到阿瑶的神色,只是静静地陈述:“否则碧玺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它意味着什么,你是知道的。”
阿瑶微怔,常年追寻着魔宫的线索,她竟然忽略了这个消失多年又再度出现的碧玺。
“碧玺重现之时……”
“魔宫复出之日。”阿瑶接上江笼花的话,暗自心惊。
那是上一代魔宫宫主最后留下的话语,那个后半生疯狂沉迷于血典和长生术的宫主,在魔宫宫破之际近乎狂笑地喊出这句话,而后放火焚宫,与魔宫一同化为灰烬。
没有人把这句话当真,只当时这个魔头临终不甘的呐喊,更没有人深究在江湖中流传了近百年的蓬莱秘宝传说与魔宫究竟有什么联系。
伴随着魔宫的覆亡,这些晦暗的秘密彻底在明面上抹去,此封藏在仅存的几个幸存者心底。
而此刻的姬无姜对这番密谈毫无知觉。
满室的草药味儿熏得人昏昏欲睡,她将头靠在木桶边缘,合上眼准备囫囵眯一会,窗外却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凄绝的惨呼——
“婆婆!”
那是沈慧的声音。
姬无姜霍然睁眼,在药桶中站起身来。
迎客宴,还是出事了。
低头看了眼尚冒着热气的药桶,姬无姜拧紧眉头,也顾不上泡不泡得足时辰,胡乱收拾一番,匆忙赶去正厅。
阿瑶和江笼花也听到动静,从漫长的沉思中回过神。
“出什么事了?”江笼花有些紧张。
“陈年旧怨。”阿瑶站起身,“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看着江笼花有些惶然的面色,阿瑶叹口气,又道:“曲折叶在你出事后疯了,他的情况不比你好到哪里去。这四年他不停地在找你,笼花,有些事比你以为的要复杂很多。”
江笼花一愣,“他……”
“我没时间和你细说了,你且安心在屋里等缥缈山人回来,哪也别去。”阿瑶扶着江笼花躺回枕上,又给她盖上薄被,宽慰道:“你师父没事,安心。”
不等江笼花再问些什么,阿瑶转身拂去案上的香灰,疾步离去。
正厅内已是一片狼藉。
姬尧光与缥缈山人均中了毒,被商大夫拖去角落,以免被波及。
厅中剑影缭绕掌风凌厉,二人缠斗一处难解难分。鬼婆婆胜在经验丰富招式老辣,晏楚流刀法剑法切换自如,大有青胜于蓝的势头。
商大夫见插不上手,索性翻箱倒柜地找解药给姬尧光与缥缈山人解毒。相比姬尧光的镇定,缥缈山人神色焦急,一把拽过商大夫,低声问道:“商大夫,你与鬼婆婆交好,她可曾与你提过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笼花么?”
“笼花?”商大夫惊讶道:“她的毒被你压制到如今的程度已是罕见,毒性入骨早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算有天材地宝也难挽回。鬼老婆子虽然善毒,可不擅长救人。”
“当时我也怀疑。”缥缈山人皱起眉,“可她说这世间有法子能让笼花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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