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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仿佛若不是因为姜梨在这里,他们就要冲进去将冯裕堂杀了泄愤一般。
“你看。”姜梨笑了。
冯裕堂身子晃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的……”
昨日那些人回来报信的时候,说一连几日,姜梨和叶明煜一行人挨家挨户的询问桐乡百姓,也仅仅只找到了三个人。桐乡五百多户百姓,找到三个人实在不算多,冯裕堂当时还洋洋得意,自己在桐乡百姓之中威望极高,便是首辅千金来说项,也没人敢乱说话。也正是因为如此,冯裕堂相信,等姜梨凑够愿意作证的人,至少还要再等几日。
短短一夜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多桐乡百姓跟在她身后?发生什么事了,她对桐乡百姓说了什么?
“冯裕堂!”有年轻的小伙子悲愤道:“你掳走我妹妹做你小妾,人进你府邸不过三日就死了,你还我妹妹!”
“他这个畜生,他抢了我们家铺子,我老娘生生气死在屋里!”
“他与恶霸勾结,抢了我们家三幅古玩!”
“冯裕堂!”
一声一声的控诉,响彻了桐乡县衙门前的天空。
冯裕堂在任期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桐乡百姓早已忍让多时,如今一朝爆发出来,吓得冯裕堂也是连连后退,他企图拿出从前的威信,但到底底气不足,只色厉内荏的吼了一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回答他的是百姓更沸腾的怒吼。
一片吵嚷声中,姜梨的声音竟然分外清晰,她说:“冯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你的时候到了。”
冯裕堂看了她几刻,突然转身就跑!
他知道姜梨说的没错,他们人多,他们势众。若是从前,他还能让自己的手下拼上一拼,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贱民,再厉害能到哪里去?然而这些日子他的手下跟去追杀姜梨的,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足为俱。这些贱民这个时候造反,他的人马是不可能错过的!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姜梨冷眼看着冯裕堂仓皇逃窜的背影,一挥手道:“冯大人想跑呢,就请大家帮忙,将冯大人‘请’回来吧。”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对冯裕堂早已满腹怨言的百姓立刻一拥而上,追着冯裕堂而去。连带着冯裕堂的那些手下,皆是被这些或持着长棍,或持着簸箕的百姓们打的招架不住,连连求饶。姜梨让叶明煜的护卫盯着,她有心要让这些百姓们出一出气,却必须保证不能让冯裕堂逃了。
桐乡的县衙里,许久没有这么多百姓出现了。自从冯裕堂上任后,这里的县衙,都是那些恶霸富人们爱来的地方,只要有银子就能办事。百姓来县衙,都是充满血泪,被坑的那一人。久而久之,县衙是魔窟,这是桐乡人人尽皆知的事实。
但是在姜二小姐来桐乡的几日后,县衙里,重新又出现了百姓的身影。这一次,不是“官欺民”,而是“官逼民反”。
叶明煜瞧着正被一位妇人恶狠狠地用扁担砸脑袋的冯裕堂,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招呼姜梨也看,道:“那王八蛋现在也尝到了任人宰割的滋味了。”
姜梨淡淡一笑:“因果报应嘛。”
冯裕堂虽然是永宁公主的爪牙,是按永宁公主的命令行事,但父亲会成为失心疯,在牢狱里遭受的非人折磨,都和冯裕堂脱不了干系。做了这些事还想脱身,冯裕堂想的,未免也太美好了一些。
她会让冯裕堂,让永宁公主为自己的所作多为,后悔终身。
姜梨对叶明煜道:“明煜舅舅,让人把冯裕堂绑起来,别让他溜了,看管好吧。”
叶明煜点头,看姜梨转身要走,问姜梨:“阿梨,你去哪儿?”
姜梨道:“狱中,冯裕堂已经失势了,牢头得知消息早已跑路,现在去看薛县丞,已经不会有阻拦。”她一笑:“我想桐乡的狱中,还有许多如薛县丞一般被冤枉的囚犯,我要将他们都放出来。桐乡的天地,是时候改换了。”
……
最后和姜梨进牢狱的人,是叶明煜的小厮阿顺,还有张屠夫。
虽然得到的消息是牢头已经逃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叶明煜还是让姜梨带上几人。他自己要看着冯裕堂,免得冯裕堂得了空子逃跑。
牢狱的门口,地上都是凌乱的脚步声。想来是那些狱卒临时得了冯裕堂出事的消息,心慌慌的离开时留下来的脚印。地上还有一些散乱的银子,不过叶明煜也已经派了些人和桐乡百姓堵在城门口,一旦有想出城逃跑的人,都会被他们拦下来。
阿顺站在门口,和张屠夫点起火把,伸头往里看。牢狱里阴森森的,所有的火把都灭了,有些看不清。唯恐姜梨没看见地上的台阶摔着了,阿顺正要提醒姜梨小心些,就看见姜梨连火把也没接,自己走下去了。
阿顺:“……”
年幼的时候,薛怀远不许他和薛昭来大牢里来。但每次薛昭都带着他偷摸着进来,牢头知道他们是薛怀远的儿女,知道小孩子贪玩,也晓得他们不会做出什么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梨对于大牢,并不陌生。牢里关着的人,有些事真的穷凶极恶之徒,有些却是生活所迫不得以犯下罪行之人。但有一点都是样,里面的人都是戴罪之身。
薛怀远来的时候,总是穿着洗的发白的官服。他曾在里面将被冤入狱的张屠夫解救出来,也曾将真正有罪却逍遥法外的恶人送进去。
姜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牢里,穿着囚服的人里,看见父亲的影子。
庆幸大牢里的火把都灭了,而张屠夫和阿顺手里的火把,还不足以让人看见她模糊的眼眶。她每走一步都走的很慢,看上去像是害怕摔倒而小心翼翼,但只有姜梨自己知道,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
她害怕看到那样的父亲,害怕自小到大就是她和薛昭的天,薛昭的大树,顶天立地的父亲,蜷缩成一团,在黑暗里失去了过去的清醒和记忆。
阿顺的火把一间间的照亮牢房里人的脸,此起彼伏的叫冤声突然响了起来。不知冯裕堂办过的冤案究竟有多少,一旦看见陌生人前来,牢里的喊冤都不约而同响起来。但更多的人只是抬眼漠然的看他们一眼,仿佛对未来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这是被折磨的已经不肯相信希望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姜梨一张张看过去,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看见不是自己的父亲,她的心里会小小的松口气,紧接着就会更加急迫起来,怎么还没见到他?
直到最后一间。
阿顺的火把已经到了牢门前,里面的人却缩在角落,不知是睡着还是躺着,总归背对着姜梨他们,不肯回过头来看一眼。阿顺下意识的看了姜梨一眼,他没见过薛怀远,不晓得薛怀远长什么样子,张屠夫知道。但每次张屠夫还没认出来,姜梨就比张屠夫更快的摇头。
没有人会怀疑,姜梨也认识薛怀远这件事。甚至她比张屠夫还要熟悉薛怀远,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判断里面的人是不是薛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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