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断肠草是芙蓉花(第1/2页)金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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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杨得意躬身低问,“天不早了,要不要起程回宫?”

    刘彻抚过颈项,迟疑道,“算了,等……明天再回吧。”

    角落里的瑞兽嘴中,含着断续燃烧的薰香。

    抹云楼外,红rì西沉,堂邑侯府笼罩在暮sè中,美轮美奂。菊花印染上夕照,分外清艳孤标。

    “此花开尽……更无花么?”刘彻缓缓勾起唇角,问道,“陈娘娘呢?”

    “寿筵之后,飞月长公主刘陵辞别归长门,陈娘娘相送,回来后说不yù吵着皇上休息将养,自行去了侧楼。”

    “不yù惊吵。”刘彻冷哼一声,负手走到窗前。

    听雪琴静静躺在窗下,并无尘灰。想来主人一别经年后,这抹云楼依旧常常有人整理打扫。

    当年的堂邑翁主陈阿娇,当真是受尽天下百般宠爱。皇帝做外公,皇帝做舅舅,皇帝做夫君。再也没有一个女子,有如此显赫的身世与排场。阿娇开始学琴,是在金屋藏娇之年之后。那时候,她已是未来的太子妃,骄奢矜贵。偏偏不爱学琴,姑姑吓她道,“女孩子若不学琴,未来丈夫嫌弃,是要哭的。”

    她便来找他,担心道,“彻儿,娘亲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微笑道,“阿娇姐,怎么会?彻儿是永远喜欢阿娇姐的。”

    彼时,他倒真觉得她刁蛮骄纵到可爱的地步。未央宫里充满了形形sèsè谄媚奉承的人,可是他偏偏清楚的知道,这个大汉朝最矜贵的女孩,对他是真心的。

    也许是因为,她那明朗无伪的xìng子,一眼能看到最深处,压根做不得半点假来。

    他后来无数次的厌恶的她的骄纵善妒,最初的时候看在眼里,都是千般好,万般可爱。

    最初的时候,也许,他真的曾经喜欢过阿娇的。

    那个在昭阳殿旁的假山边,牵过他的手的女孩子,容颜艳若芙蕖。

    只是那份喜欢,淹没在彼此关系小心翼翼的维持中。

    那时候,他的母亲,刚刚登上后位不久的王皇后,认真的叮嘱他,“彻儿,你要让着阿娇些,不要让她对你不满。”

    因为,一旦她对你不满了,我们**的地位,都有可能动摇。

    他尚记得,年幼的阿娇,曾经十分同情那个因无子被废的薄皇后。

    “不过是因为无子而已,为何一定要被废掉呢?舅舅真真无情。”

    很多年后,当她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见弃皇家。回想当年,是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后两代皇后,下场如何相像。

    只是,薄皇后的被废,是无奈因为无子。阿娇呢,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哪怕是在最艰难的rì子里,他依然没有改变这种决定。

    只因为尝过了外戚制肘的滋味,再也不愿意看到,百年炫赫的陈家,成为新的外戚。

    作为九五之尊,隐忍到这种地步,也不是容易的事吧。

    当他年岁渐长,城府rì深,如何忍耐,这样错位的关系?哪怕已经践位至尊,还是沉声忍气,由着她为他在祖母面前斡旋。

    椒房殿里,她笑着说,“彻儿,我们是夫妻么,夫妻总要共患难的。”

    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却望着她娇美的容颜,眼神yīn翳。

    阿娇,如果有一天,我的患难来自于你,怎么办?

    然后,是建元年间那场荒谬的立嗣风波。

    那时候,阿娇一面在因为卫子夫和他冷战,一面长留在长乐宫为他斡旋。

    那时候,窦太皇太后怜惜的看着自幼疼宠的外孙女,“丫头,你又何苦?”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夫妻。

    夫妻,是要共患难的?

    那么多rì子来,一直倔强支撑着的皇后,忽然就泪下如雨。

    未央宫里,琴瑟相和多年的帝后,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就是阿娇也不能。

    那一rì,皇帝踏足有些rì子不曾进的椒房殿,阿娇坐在殿中,衣裳华贵,背影挺直,却莫名的显得单薄。

    他忽然就记起那个少年时透明薄亮的chūnrì,那个娇美若芙蕖的女孩子,微笑着扑进馆陶大长公主怀里,“娘亲,彘儿很好的。”

    有时候,他想问她,那时候,她凭什么认定,他是很好的?

    他,明明对她,很不好很不好。

    那是一个看似很坚强,其实很脆弱的女子。

    “阿娇,……朕是皇帝,皇帝,是不可能守着一个女子的。”

    “可是,我只记得,记得你是我的彻儿。”

    她终于示软投降,回头看他,神情哀伤,

    “彻儿,你把卫子夫送走,我们当作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件事。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忽然就心一软。

    将卫子夫贬为浣衣奴,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估量形势,不得如此,也因为这心一软。

    “彻儿,你究竟喜欢卫子夫什么?”

    也许是不逊于阿娇的娇媚容颜,也许是温顺的xìng子。

    也许,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

    只是厌倦了那种陪着阿娇的生活。在她面前,他永远是她的彻儿,而不是一个帝王。

    但他的确是一个帝王,一个有着雄心大略的帝王,一个有着强盛征服yù的帝王,这样一个帝王,如何长久留的住情?

    初初迎娶阿娇的时候,刘彻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多年的太子生涯,锤炼出了他聪慧敏锐,喜怒不形于sè的xìng子。

    而她,依旧是个透明心xìng的人儿。只是揭开凤冠的时候,颊上艳若芙蕖。

    “娘亲,彘儿很好。”这是六岁的阿娇。

    “呀,你们胡说什么呢?”这是听了他金屋誓言之后的阿娇。

    “彻儿,娘亲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是他们两小无猜时候的阿娇。

    “彻儿,凤冠好重啊。”这是他揭下她的凤冠,她抱怨的第一句话。

    “彻儿,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这是新婚燕尔彼此恩爱无加时候的阿娇。

    “彻儿,我们是夫妻么,夫妻总要共患难的。”这是椒房殿里为他分忧解劳的阿娇。

    ……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冷眼看的通透,做戏特多情,笑她痴,笑她傻,却忽略了,听着这些话时,他一闪而逝的感动。

    他以为他早已将一切忘记,却在重见阿娇的三个月后,在这座承载着他们少年记忆的抹云楼里,一切清晰的宛如昨rì。

    自陈皇后罢黜长门宫以后,这世上,除了亲人,再也没有一个真正爱他的女子了。

    不,哪怕是亲人,也没有阿娇爱的纯粹。

    从此以后,再这座未央宫,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软着声音唤他彻儿的女子。

    当初,硬下心肠废黜她的时候,他以为,他并无需要。

    渐渐的,越来越心如铁石。

    命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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