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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卫长的眼光,比她好吧。
卫长不过是爱而不得。
而她呢,爱而成伤。
长信侯柳裔完胜匈奴,带回了陛下和亲匈奴多年的胞姐,南宫长公主刘昙。
而同时,长安城内,王太后,渐渐走向了生命微末的尽头。
却原来,再尊贵的女子,到了死亡逼近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王太后盼望着南宫长公主归来,多年前她送她去匈奴和亲,却又在安逸尊贵的位子上思念了多年,觉得亏欠。那又如何呢?时日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毅然送走自己心爱的女儿。
只为了,成全她自己,和她的儿子。
就如同,生命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借巫蛊一事,构陷陈皇后。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王太后是同一种人。不是没有爱的,只是为了某些比爱更重要的东西,将爱掩埋。
只是,王太后成功了。而她呢,从前,她以为她也成功了。到如今再看,却岌岌如临深渊。
所以,彼此不能亲近。
王太后逝去的那日,她站在长乐宫外,心思居然是极淡的,无喜无悲。
那在尊贵繁华的长乐宫中慢慢逝去的那个女子,是她的刘郎的母亲,她和她,在两座宫殿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到如今,依旧如同陌生人。
她自己的伤悲已经很沉郁,付不出哪怕再多一点,为那个尊荣半世却即将离去的女子。
然而,那个女子,是她的刘郎的娘亲。
那一刻,刘郎是真的伤悲了。刘郎心就算再狠,当母亲去世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有丝丝的软弱。
她跟着他来到灵心殿外。
他们说,她的刘郎,幼时就在这座宫殿长大。
她的刘郎,在这座灵心殿里,悼念他的娘亲。而她,站在殿外,迟疑不敢进。
时日慢慢磨去她的勇气,她已经不复年少时,对前程一往无惧。
世人说,这世上,最清楚帝王心意的,便是伺候在他身边多年的御前总管,杨得意。
那一日,杨得意满宫去寻陈阿娇。
她站在远山亭远远的看,看尹佳萝进去了,被陛下发作拖去掖庭。
最后,进去的是陈阿娇。
而她在亭中等了许久,等到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等到站在五月南风天气里,心却冻的清冷,亦不见她出来。
“皇后娘娘,”采青慢慢道,“咱们回去吧。”
她慢慢回过头来,似乎在采青的声音里,听出些不忍来。
无声的笑。
南宫长公主刘昙,自幼与陈阿娇交好,当众于她难堪,不肯待见。
太后去世后,她便是大汉最尊贵的女子。为什么,却比从前,更加如履薄冰?
陛下携南宫长公主与陈阿娇往甘泉宫,归来后,恩爱恒逾。
而她,守着皇后冰冷的宝座,慢慢的,变的淡,变的薄,薄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母后,”儿女们担忧她,声声唤着她,声音忧虑。
“没事。”她慢慢答道,依然温婉的笑,“我早就看淡了。”
是的,已经看淡。不是她愿意看淡,而是,现实逼她如此,不看淡,又能如何?
阳石嫁了,去病去了。
椒房殿里,一片寂寞。连初年看起来金碧辉煌的檐角,也在岁月剥蚀中,慢慢黯淡下去。
而她,变的越来越谨慎。到如今,只要子女安好,家族平安,她可以,一直这么谨慎下去,过她的一生。
却最终敌不过,上林苑里爆发的风暴。
初听到的时候,她是愕然的。
对家族的忧虑里慢慢升出一丝快意。
陈阿娇,你今生顺风顺水,也有今日么?
失去了那个孩子,你一定会,很痛,很痛吧?
可有我痛?
她试图力挽住卫家衰颓的狂澜。却在深夜独自睡在椒房殿中的时候,忍不住自己的恐惧。
也许,这一次,真的是不行了吧?
当年,她如何对待陈阿娇,到如今,命运便要加倍报应回来。
最先失去的,就是她的长外孙。
然后,是阳石。
到最后,是据儿。
命运若要她步步败退,她亦无可奈何。到如今,她除了那个冰冷的后座,她能够拥有的,只有那些亲人子女了。
而后座,今次之后,怕也是要失去了吧?
这让她,怎,麽,甘,心?
若身后已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她如何还能够,继续后退?
于是,谋反,巫蛊,桩桩件件,接踵而来。
一切尘埃落定之际,她于椒房殿弹琴。
她弹的是汉乐府中的一首《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一生于她,不过是一场豪赌。前半生,她赢了,于是步履椒房。后半生,她却输了。于是自缢殒命,以命相偿。
于是还是与君绝了。她的刘郎,是她的君,可是她更宁愿,他只是她的郎。
年少时,她冷眼看着那个骄纵的女子,心里暗暗嘲弄着她的不懂事。她们的刘郎,是主宰这个天下的帝王。她却希冀着他只守着一个女子,如何不是太天真。
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每个女子心里都有这样的想望。只是陈阿娇更诚实,且她有着这个资本,所以,不管一切的一切,任性的说了出来。
生命里,能够这样放纵自己的任性,谁说,不是幸福的呢?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回望自己一生,只觉一片压抑,纵在最得意初登后位之时,底色仍是灰的。
一生里唯一有过的暖色调,却是在那个女子还是皇后的时候。彼时她只有卫长,陛下到她的殿上来看她,两个人拥着卫长,和乐融融,真的很像,年幼时,她见了平阳县的乡下人,相守一世的夫妻,到了老,每一个眉间心上,都有彼此的印记。
可是,她亲手打破了彼时的暖色调,设计了巫蛊,构陷陈阿娇,推她下皇后之位。
如果,生命里最深的想望,不过是和一个人相守到老。那么,当初,她又何必,费尽了心机,邀得陛下爱怜。
而最初的最初,到底是因为,她邀得陛下爱宠,才渐渐当他是她的刘郎,渐托芳心;还是因了,她渐托芳心,所以,拼了所有心机,邀得刘郎爱怜呢?
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
她从不曾愿意和他相绝的,若可以,她也愿意,一生相依。哪怕山无棱,江水竭了,冬天打雷,夏天下雪,也不相绝。
可是,她的刘郎,先绝了她。
这世上,只有一个刘郎,于是苍天薄待女子,既然有了一个卫子夫,又何必再有一个陈阿娇?
又或者,若已经有了陈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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