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凄凄夜色(第3/6页)战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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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消气,你为何仍不肯回头?”

    涂里琛见智言辞恳切,也缓下神色道:“智,你肯让我手刃仇横,我很承你这份人情,我也非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也知你是一心想化解羌辽仇怨,但你要的却是我绝不能给的,要是我把两万族人的性命交付与你,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当他们的族长?我已答应过族人要给他们安宁,又岂可违背这一约定?”

    智耐着性子道:“羌王,既然你身为一族之长,那你就该为自己的族人谋取真正的安宁幸福,趁现在与大辽和谈,再带着你余下的族人离开辽域,否则就算你用这种手段得到顺州,可这安身之地若不能给你的族人安宁,你要它又有何用?难道在你眼里,一处安身之地真值得你铸下大错?”

    “值得?”涂里琛被这句话触动了痛处,心底猛升起一团怒火,大声道:“智,你懂什么?你们辽人安居草原,哪知我羌族无处栖身之苦?你知道我羌族在这两百年迁移中受了多少苦难?你又知道我祖我父为了这一愿望付出了多大代价?生无处安生,死无处埋骨,你可知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爹在我怀里死不瞑目是什么滋味?这是真正的切肤刺骨之痛!我祖我父都在自己儿子的怀里失望而死,我也在我爹临终前立下重誓,终我一生必要完成他老人家的未尽之愿,你又怎会懂得我立誓的决心!又怎知这一切是否值得?智,我再告诉你一遍,只要能有一片安身地,我涂里琛早已豁出一切!因为这就是身为羌族此代族长的宿命,不能放弃也无法放弃!”

    涂里琛盛怒之下冲口说出心底郁结,忽然大觉懊悔,暗骂自己怎会对这毫无关连之人说起心事,忙掩饰的冷笑道:“想不到我竟会和你说这些废话,你又怎会懂得这些苦楚?智,你不用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来可怜我!”一边说,涂里琛一边狠狠瞪着智,只要智露出一丝故作怜悯的耻笑,他就会立即冲上一战,因为他绝不会让人侮辱他族的三代苦楚。

    可出他意料的是智脸上并没有一丝讥讽之色,相反,智的神情出奇郑重,眼中还闪动着复杂的光亮,正透过重重夜幕望向涂里琛,似要看清他所背负的每一处无奈和执意,但这种凝视却更象是在端详着自己,许久,才听智幽幽道:“怜悯如刀伤人心,我不会怜悯你,就如同我也不会怜悯自己,因为你说的我都能懂,也许,我还比你更知各中滋味,背负父辈遗愿的苦楚,对父辈所立誓言的沉重┉这是一道砍透今生的伤痕,却也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执着,正如你所言,若能完成父辈的未尽之愿,又有什么事是不能豁出的?是否值得,又岂是旁人能体会?”

    涂里琛怎么也想不到智会如此回答,而且这少年所说之话竟是句句说到了自己的心坎,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却见智神色萧索,仿佛带着股说不出的感伤般低声道:“涂里琛,也许你不信,可我的确懂得你的无奈,甚至于┉我还有些羡慕你,因为你的爹爹至少还能死在你的怀里┉”

    涂里琛突然有了种奇特的感觉,竟觉得在这少年身上似乎也背负着一种极深的誓言,甚至还有着比他更深沉的无奈,正想再看清楚这与众不同的少年,智已抛去了手中火把,没有了火光的照耀,智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再难看清他的神色,但涂里琛却能感到智也正在默默的注视着他。

    郁郁夜色中,这两人都变得沉默,也似乎只有在这等夜幕中,他俩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不用去面对彼此都已觉得太累的漫漫前路,沉默着,涂里琛只觉心里好一阵疲倦,忍不住长叹一声,叹息方起,却听对面的夜幕中也传来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竟是一样的疲倦,在暗夜中随风凄迷。

    两人都不愿开口,就这么在夜色中无语而望,虽然他俩是在今夜才初次敌对,却又觉得似乎已相识许久,或许,在这世上真有相惜的仇敌,相同的宿命。

    低沉的马嘶声打破了夜色沉寂,也使两人恍惚醒悟,涂里琛收起心底惘然,沉声道:“智,你要的我给不起,我要的你也不会给,是战是退,你说一句话!”

    暗处又是一声怅然叹息,智低沉的语声缓缓传来:“羌王,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因为我不想让你慈父的在天之灵为你羌族痛心,这一次,我会再退去二十里,希望你能好好斟酌,别让我失望。请你记住,这已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别做我的敌人,若你我之间一旦开战,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后悔,我也会愧疚一生┉”

    见智又要后撤,涂里琛忍不住叫道:“智,你这算是干什么?”

    智不再回应,一声喝令下率着幽州军又往后急退而去,一万轻骑辽军一眨眼就已在夜幕中消失,只留下一地的火把映照着目瞪口呆的羌军。

    涂里琛被智的举动搅得糊涂,怔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那几名伏在暗处窥视辽军的羌人走近都未察觉,直到洛狄等人大声叫唤了好几遍,他才心不在焉的问道:“辽人有伏兵吗?”

    洛狄摇头道:“没有,还是和方才一样,一万骑军,智到底在搞什么鬼?又不肯打又不肯撤军,难道他想让我们追他一个晚上?族长,我们要不要再追上去?”

    “我也不知道智想干什么?”涂里琛自己也是满腹疑惑,又苦苦思索智临走前的那一番话,心里好一阵犹豫,在他想来,智是不愿耗损兵力才不肯开战,却不知智是不愿落入拓拔战的陷阱,而他更舍不得让族人在争战中牺牲性命,沉吟了好久才道:“还真是骑虎难下啊!战于不战都不能由我,要我拱手交出两万人还不如硬拼他这一万人,弟兄们,追上去!智不是那种会轻易罢休的人,要是我们不追上他,他必会再次前来顺州,大家再辛苦些,打完这仗就可回去和家人团聚!”

    羌族当即又在涂里琛的率领下往夜色中继续追去,因羌族大多步行,方才又耽搁了许久,行进自然缓慢,既确知辽军只来了一万人,第一次追赶又未遇见辽军埋伏,羌人们胆子渐大,捡起辽军留下的火把照耀赶路,涂里琛却还有些不放心,仍派出那一百余名骑军在前探路。

    夜幕下,趁夜急行的幽州军不到小半个时辰已奔出了二十里路,智选了处开阔之地后便让大家歇息,又仍旧让军士们在四周插满火把,他自己则踱到一边,既不开口也不下令,顾自审视着前后地势。

    虽然智看似悠闲,辽军们却坐不住了,一个时辰不到连退了两次,人人都觉窝囊,忍不住凑在一起发起了牢骚,窟哥成贤生怕智动怒,忙向众军士们低声喝止。

    智听到喧哗声,脸上也无怒色,轻声道:“由他们去吧,盛气而来却难求一战,自有些怨意。”他看了眼适才抱怨最多的一名军士,缓缓走近此人身边,淡淡道:“你方才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这名军士未料到智听到了自己发牢骚,顿时心慌,垂着头不敢应声,智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噫了一声道:“你是卫龙军池长空?”

    这名军士名叫池长空,正是护龙七王当年悉心训练的精兵卫龙军之一,卫龙军在逃离上京一战中死伤过半,只有随窟哥成贤齐赴幽州的一百人侥幸得存,因这些卫龙军实力远胜寻常军士,所以智便把他们都升为副将,编入军中,让他们帮着训练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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