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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蔽帐,深夜,月残星晦。
残月下,漠丘上,多年前的这一幕深夜,残败的蔽帐内,一名憔悴的中年男子佝偻于草席上,帐顶破漏处星霜落下,将他的脸微微照亮,这名男子并不年迈,可疲累已久的脸上满是层层衰竭,在他面前,一名少年悄悄抽泣。
“儿子┉过了今夜,你就是吾族族长,好好照顾你的族人,记着,别象你爹这般没用┉”
“爹!”少年早已模糊的双眼泪如雨下,“您不会有事的,左长老说了,您是太过操劳才会病倒,只要好好休养您一定会痊愈,别离开琛儿,爹┉”
中年男子微微苦笑,“傻孩子,爹熬不过今夜了,别再哭了,你哭得爹心里好痛┉”
“爹爹,别离开我们,族人不能没有您,琛儿更离不开您,若您走了,琛儿担不起这照顾全族的重任┉”
“担不起也要硬担,这是我们父子祖孙的三代宿命。”男子神色忽变焦急,昏眩双眼紧盯着儿子,也不知哪儿生出股力气,强撑起身,拉住了儿子的手,“琛儿,记住爹的话,你可以失去爹,但我们的族人却不能失去族长,因为这位族长要为他的族人求取安宁,你的祖父临终时也曾这般叮嘱我,可我直到今日都未给族人们找到一处栖身之地,所以爹只能把这族长之位连着未尽的心愿一并托付予你,不要让爹失望,儿子!无论你这辈子有多苦,也要咬碎牙挺过去,因为这是压着我家三代的痛苦和所有羌人的期盼,你一定要给族人找到一方乐土,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你自己的儿子一份安宁,而这份安宁正是我一直想给你却无法给你的,所以┉儿子!别象你没用的爹爹一样,否则,你死之后,爹不认你!”
少年泣不成声,头深埋在爹爹的手掌中,不停摩挲着爹爹满是硬茧的手掌,这双手为族人辛苦了一世,此时却在少年的脸颊和心底咯出阵阵刺痛。
别离之时,即使是最严厉的父亲也变得伤感,望着哭泣不止的儿子,中年男子的眼中除了怜惜还藏着歉疚,“你年纪还小,却要担起连爹都做不了的事,可爹着实无奈,来,儿子,答应爹,你会比你爹出息┉”一阵剧烈刺痛忽然从男子胸口传来,勉强撑起的身躯无力的瘫倒。
少年急忙去扶,可他爹爹的身子已虚软如泥,胸口不停起伏,每一次喘息都似有一丝生机缓缓离去,但他依然睁大了混浊的双眼一霎不霎的看着儿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已开不了口,只能将一只颤巍巍的手挣扎着伸向了儿子。
泪眼相望,两父子的连心之情使少年很清楚爹爹弥留之际的心意,“爹┉”少年紧拉着爹的双手,在草席旁扑通跪倒,“羌人涂里琛在此立誓,今日承继吾父之位,一族之长当护一族之人,此生必竭尽心力为吾族谋取安宁,但得胸有气息,腔有血热,绝不容人欺凌吾族一人,先族人之苦而苦,分族人之难为己难,若吾身死可救族人,吾必赴死相救┉”
听到羌族古老传承的传位誓言庄严而又悲凉的从儿子口中一字一字念出,男子脸上终于浮起一抹笑容,似是回光返照般,他口中艰难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隐约成声:“好┉”含着这抹笑容,男子缓缓瞑目。
“爹!”少年狂呼着抱紧了爹爹的身子,放声痛哭,尸身上的余温渐渐冰凉,少年仍是紧搂不放,似是要用自己的胸膛温热父亲的身子,让他如往日般拥抱自己,那样的温暖怀抱,此生难再。
帐帘黯然挑开,两名男子低首而入,看到老族长的遗身,两人同时一跪到地,唏嘘垂泪,帐内一片哀然凄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缓缓放开爹爹冰凉的尸身,经历了这样一夜,少年仿佛已成熟许多,强打精神拭去眼泪,又伸手去扶两位男子,“二位长老,先起来吧,这几天你们也累了,先去照应着族人们,爹的后事由我打理┉”
那两位男子却未起身,默默对望一眼,忽然一左一右的向少年俯身跪倒:“兰谷,珂达拜见族长┉”
一丝艰辛苦涩悄悄爬上少年眼角,延展为一抹自知其味的苦笑浮上嘴角,“二位长老,今后,可要仰仗你们了┉
岁月如梭,日升月落,英雄鬓白,美人迟暮,多少繁华与苍凉随着光阴渐渐变浊,但这少年心底的誓言却从未淡泊,即使是在十几年后,即使是在这血雨腥风的沙场追逐中,那道誓言依然不改;一族之长,当护一族之人。
正是这道誓言使涂里琛在十几年的风雨中苦苦支撑,却也是这道誓言带给了他最大的梦魇。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直起旷野, 昨夜,若海与窟哥成贤两军按智所令伏于顺州城外,城上高悬的守将令狐延首级和城外的守军尸首令这六千人忍了一夜复仇怒火,天色一亮,见智信使未到,窟哥成贤立即至城下搦战,羌族右长老兰谷本不欲出城迎战,但窟哥成贤先命军士向城上乱射挑衅,又假称涂里琛已被他们生擒,兰谷难辨真伪,只得率军出城,待窟哥成贤引开羌军,埋伏在城外的若孩即杀入顺州。
若海所率的三千辽军既为复仇而来,又存心要令羌人惊恐,士气自是极嚣,一个个暴叫着冲入城内,两日前是羌人在顺州城下围杀辽人,今日却是辽人在同一座城门下展开复仇,兰谷虽在城内留有一千羌军守护,可他们怎拦得住这群复仇铁骑,才一照面便被冲溃,辽军如凶潮般冲入城内,一边围杀羌军,一边把城内的羌族老幼往外驱赶。
这些辽军受了将和十二龙骑的悉心**苦训,已得搏杀精髓,此时恃强而入,恃势而攻,睥睨十方阵圆转而发,才一会儿工夫,一千羌军已被杀尽,杀红了眼的若海军到处撵追羌族老幼,只要有人稍一反抗便迅速斩杀♀些妇孺老幼才在顺州住了两天,还以为从此能得安宁,谁知兵祸旋踵破门。
羌民惊恐无助,幸有涂里琛的未婚妻月歌助族人躲避辽军,月歌虽是女子,却心细知理,自羌族攻入顺州那一日起,她已知辽军势必前来复仇,也曾苦劝涂里琛远遁,又让涂里琛把死去的辽军安葬,但涂里琛却不肯依从,还说要用辽军尸首震慑辽人,月歌苦劝未果只得作罢,但她并不象族人般把顺州城当成安身之处,反坚持让族人不可在城内屋舍中散居,仍是让族人尽量聚住一处,还带着义子塔虎和收养的一群孤儿悄悄在城墙偏僻处挖开一角,此刻月歌见冲入城中的辽军凶狠无情,心知顺州绝不能再留,急让义子塔虎从城洞处逃往城外求救,又竭力把仓惶逃散的族人重聚一处,带着族人利用城内屋舍街巷躲避辽军追杀。
右长老兰谷正被窟哥成贤引着在城郊兜圈,忽得塔虎前来报急,忙率军回城相救,刚入城便见族人在月歌带领下逃来,而若海军在后紧追不舍,兰谷立刻率军迎上,不料这三千辽军一见羌军回救,竟驾马冲入逃散的羌族老幼之中,一边把这些羌人赶向兰谷,一边混在慌乱的人群中攻向羌军。
涂里琛留在顺州的共有一万羌军,按理兰谷仍有一战之力,可辽军这种打法却让他们乱了手脚,羌军们怕伤族中老小,哪敢放手交战,若海军却在又哭又喊的羌民中横冲直撞,刀砍枪捅,箭射马撞,只一会儿工夫,又有许多羌军在乱中被杀,偏偏窟哥成贤又在此时率三千辽军从城外冲入,把羌军围在当中前后夹攻。
兰谷本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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