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灭族恶名(五)(第1/1页)战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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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11月12日~

    战国雪第九十七章:灭族恶名(五)

    如果说张砺在看清黄土坡的惨境时,他脸上的神情是被骇住的震惊,那在此刻,他的表情就只能用僵硬来形容,片刻前因激动泛起的血色尽皆消失,取代的是悚然而悟的苍白。【】

    从幽州急赶而来的一路上,他想了无数劝诫智罢手撤兵的理由,也想过如果智不听从,他就要和智据理力争到底,便是挡在智面前死谏,也要让智退兵。

    因为他不能看着智的一生从此被滥杀无辜的恶名缠绕,他要报答智的,不仅是知遇之恩。

    张砺当年曾任后唐书记,虽生逢乱世,却一直存着济世扬清的抱负,然而也正是他的抱负和才干,使他在同僚中卓越不群的同时也遭到了四方排挤,最后只得被迫弃官,因不愿再目睹中原败坏,他只身飘零,最后来到了契丹,初至契丹的那段日子,可算是他这一生中最绝望的日子,人在走投无路时,常会心性大变,那段时候,他变得愤世嫉俗,整日沉浸于杯中物,甚至还想到了死。

    也许上天怜惜他的才华,他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智,初次交谈,智便用一番言语唤醒了他少年时的抱负,也使他在本已对之绝望的世道中又看到一丝光明,在知道智是辽皇义子的身份后,张砺曾急着要求智推荐他在辽为官,他这样要求不是为了报复抛弃他的中原,而是想证明自己的才干能在这乱世有所作为,但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之后的半月内,智每日陪着张砺在那间小客栈里,两人日日促膝长谈,一时说起天下时势,一时说着中原世道,一番畅谈,两人都对彼此的才学惺惺相惜,智还悉心的问起张砺在中原为官时受人排挤陷害之事,张砺满怀愤慨的说出自己的经历,而智则看似随意的说着,若当时如何如何,或许能避过那些小人的陷害,又说起了一些古人的趣事和杂闻,两人就这样一日又一日的长谈,慢慢的,张砺心中怨愤之气消殆,取而代之的却是扪心自省,细思往事,忽觉自己往日执着于小处得失,争于意气的孤高,也明白了该如何与小人相处之时游刃有余的老练。

    终有一日,张砺豁然开通,振眉而起,拍案长笑,那一日,智含笑辞别,第二日两人,智带来了辽皇召见他的口谕。

    正是这段情谊,张砺一直把智视为救命知己,所以他才会忍着伤势,连日连夜的从幽州赶来,但在此时,一路盘衡满腹的告诫之语却连一句都说不出口,这一路上让他疑惑不解的很多事忽然明了,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智的用心,原来陷阱之沿,危危而立的是智必须护持的公主殿下,所以这少年明明有着人所难及的城府和远见,还要心甘情愿的踏入陷阱,所以公主会突然病重得卧床不起,所以智勒令他的弟弟们留守幽州,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被迫无奈的局中局。

    也许,智这样做,除了忠心,还有些别的什么,只是,便是在此时,这少年的眼里能让人看清的还是只有淡漠。

    “现在,你该明白了?”智淡淡的问。

    张砺长长一叹,除了长叹,他已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这个恶名,绝不可以让公主来背负。否则,臣子何用?复国何来?

    “让我来吧!”难堪的沉默中,张砺忽然开口,“先退兵,把羌族驱逐出辽境,或者,留一队军士给我,你速带大军撤回幽州,无论此事后续如何,所有后果,我来担待!”

    “何苦呢?”智的眼睛闪过一丝感激,又很快摇了摇头,轻轻道:“就算你一定要还我什么,也不必付出这样的代价,而且,你狠不起这心肠。有时候,就算强迫自己做什么坏事,也是很难的,张砺,你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智拍了拍张砺的肩膀,又低声道:“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很感激。”

    “难道你就可以狠起这心肠,强迫自己去做这种事?”张砺大声问。

    “我不是一直在这样做吗?而且,我也可以继续做下去,你,不必阻我。”智笑了笑,转身牵过坐骑,翻身而上,策马越众,来到了众军之前,随即,智手指着黄土坡前,蓦然回首,向全军朗声大喝:“所有人下马,目视前方,仔细看着这黄土坡上!”

    一众军士都感茫然,这一万辽军都是骑军,骑军出征,除了大小解和休息,无论行军还是打仗,都不会离开马背,就连充饥进食都是在马背上,突然听到智让大家下马,军士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们都遵令下马,桥马面向土坡,却没有人知道智此举何意,若不是看到智和张砺的争执,又听到了智那番斩钉截铁的话,有些人还以为智是不是心软之下决定收手罢战了。

    池长空还是直挺挺的背对着土坡而立,在军士列阵中更显出一种孤零零的固执,若海过去拉了他一把,却未拉动,只得任由他背对着土坡。

    大家一脸迷茫的望向了黄土坡,也看到了正面坡顶上,那些火攻余生下的羌人,蹒跚着从满坡火劫后慢慢聚拢。

    坡上羌人,坡下辽人,远远对望,中间所隔的却已不尽是仇恨。

    “你们都看到了?看到这些羌人,在我军屡次强攻下又一次站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智指点着坡上,高声问。

    辽军无言而对,有几名军士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出声。

    张砺叹了口气,往左右一看,慢慢退到了一旁。

    “我知道,大家都已对这一战心生迷惘,不知此战是对是错,更觉得不该沦入拓拔战的陷阱而打此仗。”智放缓了声音,慢慢道:“也许,你们当中还有不少人已为羌族的烈性硬骨而折服,人心存善是为天性,我虽无情,却不会抹灭各位天性,所以我要你们看清楚眼前羌族死守不屈的顽强刚烈,把此刻所看到的永远铭记心底,记住在这绝境之中的羌族风骨,今日的黄土坡也就是异日幽州,若拓拔战来日举大军兵困幽州,我消,你们也能有这份坚强。”

    军士们都楞住了,让他们意外的不是智能说中他们的心事,而是智语中居然也透着对羌族的佩服,不但如此,还要他们学这些羌人的坚强。

    “是啊,我用计策消减了羌族的实力,还把他们逼到了绝境,但这一切都是拓拔战的毒计,而我,还有你们,都成了拓拔战的棋子,这一点,我不会掩饰。”智催着坐骑,上前几步,又道:“那你们可知道,拓拔战这一生,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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