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苹烟(1)(第3/6页)海上牧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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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银钱,那是父母一年也赚不到的,他们会笑着迎自己回去的吧。

    正想着,踏进屋门,就看见那婆子手举着一颗偌大的珠儿,对光看着。

    “这……这是什么?”苹烟立时急了,“这并非他给你那颗,莫不是……莫不是你偷的……”

    婆子吓了一跳,想把珠藏入怀中,一看牧云笙并未回来,才眼睛一瞪,“什么偷!买了我的儿媳妇去,就给一颗小珠子?我当然要自个找补回来。咦?你咋回来了……”

    苹烟一急,跳上去夺了那珠儿就跑。

    再冲到河边找那少年,却哪里还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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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珠要卖多少钱?”

    几个时辰后,城内珠宝行中,老板正眯眼将那牧云珠对着光线看着,光影映在他脸上,但没有人知道那是一幅宏大奇景的某一部分。

    “我……我不卖,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它值多少?”苹烟怯怯问。

    “嗯……或许……值十个金株……假如你要让给我们,看你也是家境艰难的样子,我们可以再赠你一匹布,如何?”

    “十个金株?”苹烟眼睛大睁,今天早晨醒来时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能有这么多钱,但她明白,她不能卖这颗珠子,这对不起那少年。“谢谢了,请您还给我吧。”

    “别处可没这个价,你可别后悔。”老板不情愿地伸出手,还死捏着那珠不放,苹烟使了好几次劲才抢回来。

    “好吧好吧,您出个价。”老板在身后喊着,苹烟却逃一般跑出了店面。

    十个金株,她想,这是多少钱啊?可以盖一座上好的砖房,或是买二十头牛……能让她一家从此不再受穷……不,不能就这么卖了,这颗珠儿也许对那少年很重要,也许是无价的,但她此生还可能寻到那个少年么?

    天色已暮,苹烟坐在人影渐稀的街头,隔着衣裳紧紧握住怀中的那颗明珠,她不知道它值多少钱。一千株?一万株?但她会卖掉它么?少女的心中却总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再与那少年相见,为了那若有若无的希望,她愿意一直这么握着它,走过贫穷与饥苦,直到白发苍苍。

    这一个清晨,砚梓郡城苏府的大门打开时,扫地的小厮看见了一个因为彻夜守候在门前而憔悴的面容,只听她怯声问:“听说你们这需要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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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语凝轻轻拈起那根晟木钗,这钗颇为古旧了,木色深红,上面绘着的一枝梨花也已发暗,比不了其他富家小姐的发上珠翠,若是送去质当,只怕几个铜丁也质不到吧。

    “小姐,新来应征的奴婢,您见一见吧。”家仆老程的声音打断了苏语凝的回忆。她忙放好晟木钗,唤着:“让她进来吧。”

    苹烟低着头,手垂衣前,小步走了进来∠程说着:“她说她唤作苹烟,就是十五里外粟村的,今年十五岁,因为家境贫寒,所以出来找份差事。”

    苏语凝走上前,看着苹烟怯生生的模样,笑道:“不用怕,我们家中都是良善人,你既入了府,便会当你自家人一般看待的。”

    其实苏府此时偌大个家院,早已空荡荡的,仆奴们跑了十之八九。苏语凝之父苏成章原本已升任御史主笔,官拜二品。可当年天启城乱,明帝死后,皇后一党专权,立了皇后所生十一皇子合戈为帝,满朝文武,不服者杀。他们便逃了出来,回乡避难。后来天启城破,天下诸侯并起,苏成章这御史中丞早已是个虚衔,他又为官清廉,没有什么积财,家中虽有数百亩地,近年来兵灾盗贼纷起,佃农四散,田不是被地方上的恶人占了,便是早荒了。苏家书香门第,只懂读圣贤书,哪懂乱世求生之道。大儿子苏语衡曾在京为官,后调任越州。二儿子苏语斟出外求学,不通消息,家中只有小女儿苏语凝侍奉父母。

    当年因为出生时有红霞贯紫薇之天象,苏语凝被选入宫伴皇子读书,人皆以为苏家要出皇后了,从此荣宠繁华,享用不尽。不想世事如浮云,只十来年工夫,偌大个端朝竟就破败了,未平帝牧云笙不知所踪,有人说投井死了,有人说削发为僧去了,这皇后一说,也就成为笑谈。现在连地方上的恶霸也都敢欺负苏家。这年眼看存银用尽,连苏夫人的嫁妆首饰都变卖了,原来从京中带来的仆人们眼见这家势微,散了大半,只好再招一两个工钱便宜的穷苦家孩子。

    苹烟进了苏家,一人担起三人的活,一日三餐,洗衣打扫。苏府虽大,好些院落却已锁上,花木也无人修剪,落叶遍地,满目萧条之意。苹烟看得凄楚,也就从早到晚,尽力收拾,可纵然忙到深夜,她只身薄力,也无法重拾这大宅的旧日风景。

    有时小姐苏语凝也亲自做些打扫洗洒的活计,苹烟极是过意不去,总是抢过来做。苏语凝向她微微一笑,眼中却总有掩不住的艰难。有时夜间,苹烟看见小姐独站在天井中,默默注视檐外冷月,吟咏诗句,尽是悲伤怀秋之词。苹烟心中不好受,也暗中对管家老程说:小姐是不是该找个婆家了?

    老程却总是瞪一眼她道:“婆家?你知道小姐是要嫁与谁的?说出来吓死你,小姐是紫薇命星,是要做皇后的,将来皇上要用八抬……不,十六,不,六十四抬的大轿来迎的呢。”

    “可是现在不是一年内崩了两任皇上,听说现在的陛下又寿了啊?”

    “哼!无知愚妇,这皇族自有天佑,将来必有重整河山的一天,那时必来迎娶,我们家就是国丈府了。看那时,占我们田地、污我们府墙的贼人贼将,全要跪爬了来求饶。”

    若是真有那一天倒便好呢……苹烟也陷入了和老程一样的憧憬之中。那时,我不也是国丈家的丫环了么?听人说,这种大府第的丫环,身边也都是还有更小的丫头侍候着,出门也坐马车锦轿,比县令还要大呢。

    苹烟想着不由笑起来,却望见一轮残冷月色,忧疑又回心间……若是这皇上一天不来,难道就一天不让小姐出嫁?只每天望着冷月幽云,直到白发苍苍么?

    皇上的迎亲大队没来,却还照样是天天有人来扒苏府的墙偷瓦窃砖,老程持棒气喘吁吁地奔跑喝骂,被地痞们掷石投打,却也无计可施。苹烟很担心,如果有一天老程累倒了,还有谁来保护苏家呢?

    苏语凝有时作上几幅字画,请苹烟拿去街上卖了,却不肯署自己名字。苹烟知道小姐和老爷都脸皮薄,不肯让人知道御史中丞大人要卖画为生,若是让老爷知道小姐拿了自己的字画去卖,没准还要家法侍候,说丢了家族的脸面呢。虽然家中快要连肉也吃不上了,可是脸面对这样的大户人家才是最重要的啊。

    苹烟经常在自己的小屋中,取出那颗明珠来看,月光把珠中的影痕印在地上,她看不出那是什么,只隐约看到有人影有字迹,便知道是绝世珍宝了。她曾想,若是将此珠给了小姐,他们家定能渡过难关,可是……她握紧那明珠,痴痴地想,若是有一天那少年回来,她拿什么还他?

    苹烟连着几天上街卖画,但乱世时分,只有疯抢米棉,哪有人有心思买画呢?这天天色阴晦,疾风送寒,卷起尘沙,街上行人举袖遮面匆匆而过,苹烟又是站了一天,无人问津。她心中叹息,可惜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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