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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桌凳码整齐了堆在屋里的时候,袁屿终于见到了那姗姗来迟的二师兄。
老远便是股子酒味儿,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头发枯草一样乱蓬蓬的遮住了大半张脸,胡子拉碴,也看不出个年岁出来,只是看身板儿,很结实。
惜霜小道姑笨手笨脚的从桌上倒了杯已经冰凉的茶水,捧到了那醉汉跟前,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二师兄,你又喝酒!”
惜风撩开头发,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手扔了杯子,哈哈大笑着把惜霜小道姑举起来扛在肩膀上:“还是四丫头知道心疼二哥!”
小道姑惜霜咯咯的捂着脖子娇憨的笑:“师兄,你胡子扎到我了……再喝酒不让你抱了……”
惜云大汉心疼的看着地上碎开的茶杯,跳着脚骂:“一个个都是败家玩意儿!我挣个钱儿容易么我!”
老头儿眯着眼儿:“咋回事儿,咋又喝上了?”
“嘛回肆儿?喝多了跟人干架了呗!老二介倒霉孩子,一喝酒就跟人干架,拉都拉不住!你干架就干架,一个个老摔我杯子干嘛玩意儿?我挣个钱儿容易么我,揍我这暴脾气,我还忍不了我……”
惜云大汉挠着肚皮,满脸的肉疼。
醉醺醺的惜风扛着小道姑,拍了拍惜云大汉的肥脸,喷着酒气:“抠门熊样儿!”
这还不算完,惜风又看着老头儿:“老头儿啊,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见了路上人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儿就挪不开眼?到老了你还想回个春咋的啊?”
转过头时,又看见了铁青着脸生无可恋的惜尘:“呀,是老三啊!不是二哥说你,天天装的正儿八经的,吊着个脸谁欠你钱一样,你也多跟老头儿学学……”
上来便几乎把人损了个遍儿。
惜云大汉一脸嫌弃的指着惜风:“就他这张嘴,人家不干死他都是烧了高香……”
看见袁屿的时候,惜风脸上却明显的僵了僵,语气竟然稀罕的不那么尖酸了:“你就是小五?”
袁屿被问的有些猝不及防,所以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惜风晃了晃略显沧桑的脸,只是拍了拍袁屿的肩膀,涩声笑了句:“有事儿二哥罩你!”
说完了,惜风把小道姑重新举起来,仰天大吼了句:“走喽,回山门!哈哈哈哈……”
……
夜间的山路上,老头儿眯着眼背着手慢吞吞的迈着步子,老大惜云大汉死死抱着他的钱箱子,老二惜风敞着古铜色的胸膛,脖子上扛着咯咯笑的惜霜,惜尘拉着最小的袁屿,夏日的夜,六个人,便是一整座山门。
尽管面前这些人只是初见,且一个比一个不着调,可看着他们的背影,袁屿心里,却从未有过的安稳感。
袁屿一直在看惜风,或者说看惜风身上的那把……剑。
背着剑的人,在袁屿的记忆里,只存在于那虚幻而遥不可及的武侠世界里,与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十年前,我入山门的时候,惜风师兄便背着那把剑,十年了,他仍旧背着,从未见他离过身,也从来没有见他拔出来过!”
惜尘揉了揉袁屿的头,突然很开心的笑了,像在对袁屿说,又像在自言自语:“好多年了,从我来山门的第一天,师父他们一直都如先前那般蹉跎的混日子活着,我从来没有见他们像今天这样过,小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方才惜风师兄喊着回山门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惜尘说这些话的时候,把袁屿的手攥的紧紧的。
袁屿仰着头看着惜尘晶莹闪烁的目光,不知道这些话何意,低头的时候,袁屿突然在想,那从不曾拔出过的剑鞘里,到底藏了一段怎样不为人所知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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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是名山,也并不高,却连绵不绝,所以山路并不好走。
顶着月色走到了月上中梢,到了山势连绵深处,小道姑才笨笨的从惜风背上滑下来,扯着袁屿的手:“小师弟,到了到了,到家了,你放心吧,师姐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只是一座带着古意的院子,不大,也不小,能听见若隐若现的瀑布声。
院子里长满了树,有花香,虫鸣。
老头儿眯着眼掌了灯,点了两只白色纸灯笼,灯笼上映出的,是个道字,用梯子高高的挂了上去,袁屿终于看清,这靠山而建的第一间房子,竟然是个很小的道观,简陋木头牌匾上,太一宗三个字看的人心里发暖。
道观里面,供的是尊胖乎乎的像,太一宗的祖师爷,萧抱珍。
老头儿说:“都给祖师爷上柱香吧!”
于是,五个人便站成了一排,恭恭敬敬的下拜,磕头。
磕头的时候,小道姑眨着眼睛,凑到了袁屿耳根,憨憨的笑出了两个酒窝:“小师弟呀,今晚和师姐一块儿睡吧……”
然后,袁屿便红了脸,连手里的香都忘了给祖师爷供上,也不知道祖师爷会不会怪罪于他。
“太一玄宫,中黄始青,内炼三魂,鉴者太灵,唯得诣太一上清……”
一旁的老头儿语气繁奥的吟诵着一些袁屿听不懂的东西,念完了,老头儿又说,从明日起,修行不可再荒废,深深的看了一眼袁屿,便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而袁屿他们走后,屋里的老头儿突然在祖师爷像前长跪不起,叩头良久,再抬头时,已经老泪纵横,看着落满了灰尘的祖师像,老头儿呜呜咽咽,仔细辨认,才听清,老头儿呜咽的是:“我太一宗,终于等到了……”
而到底等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外面,山里的野蛐蛐儿,唱的正欢,袁屿已经被小道姑拉着收拾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