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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热闹看,人群便又觉得大清早的这尸体不免过于晦气,所以尽数散了去,有不走的,也被家中人连扯带骂的赶走了。
地上除了那已经烂掉的黄纸,散落的其它东西都被卜羲怀文极为小心的捡了起来。
古墨可入药,墨越老,便越珍贵,但时间太久的墨,会碎掉。而地上散落的青墨还算结实,卜羲怀文却看不出这墨的年代来。
一切收拾停当,卜羲怀文却迟迟没有去动地上的尸体。
“你那手上的墨,当有几百年了,存至这副模样,已是难得,明古墨至今多已不能用,所以,你手上那块青墨应是清时之物,旁人不识货只知看热闹,你小子有眼光,胡乱认个死人当长辈就捡了个大便宜,这墨若拿出去,能在俗世卖个天价来!”
萧老头眼睛挪也不挪的看着卜羲怀文。
张三会猛的一拍脑袋,诧异的看着萧老头:“那岂不是说,这地上的死人也是清时的?”
卜羲怀文头皮猛的发紧,这才抬起了头,细细的看了萧老头一行人,方才人多混乱,如今冷清下来,卜羲怀文却忽的觉得梳着三七分油头的张三会那张白净面皮异常眼熟起来,而看到袁屿的时候,卜羲怀文眼皮子猛的睁了睁。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跟这些人,是见过的,都是见过的!
在江西时,龙虎山天师府,有过一面之缘。
而卜羲怀文在去龙虎山的众多人中,一直充当的只能算个不起眼的路人。
见张三会他们并不识得自己,卜羲怀文也不点破,只冲张三会说:“古人拿不得今时之物,今人却能拿得古物,凭一个古墨,证明不了什么!”
张三会无以反驳,萧老头又说:“不止这墨,你拿起来的其他东西也一样!你既然说这是你长辈遗骸,那为何迟迟不动作,莫不是想拿了东西把这尸骨还弃在这里不成?”
“自然不是……”卜羲怀文语气忽的激动起来,顿了顿,良久,忽的又涩声说了一句:“尸毒入骨,侵腐全身……”
这后半句话,已经隐隐能说明什么。
萧老头突然笑了:“即知是尸毒,便不是外行人!”
见卜羲怀文不说话,萧老头又道:“不管怎样,人死的时日,绝对是不短了的,我只是不解,这尸体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出现在这儿的!”
而袁屿忽的指着远处:“是从那儿来的!”
袁屿指的方向,在尽头处,是横流而过的西拉木伦河。
袁屿说,那条河面之上,黑气蒙蒙,顺河而至,似乎在一同涌向一个地方……
话没说完,袁屿的嘴巴,就被脸色苍白如纸的惜尘堵住了,然后,拉着袁屿急匆匆的回了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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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被卜羲怀文烧掉了。
夜幕降临之时,卜羲怀文兄妹俩和无妄小和尚站在了辽河岸边。
卜希望着自己哥哥略显凝重的背影,问:“哥,寨子里长辈让咱们出寨,不就是去龙虎山吗?咱们跑到这里来图什么啊?还有啊,那死人要真是咱长辈,尸体怎么可能落入河中?”
卜羲怀文蹲下身子,悠悠然的道:“小希,古籍记载,清初,我赶尸一脉最早其实被称为运尸,因为起初,我们一脉运尸所走之途实为水路,以尸船运尸,只是不知何故,运尸之船,往往易途中突然倾覆,不知所踪,有人说乃是水中暗礁之故,也有人把原因归于河流湍急,可是诡异的是,为何唯有尸船变故横生?从一开始,都没有人知晓其具体原因!因为凡是倾覆的尸船,从未有一个运尸的人活着出来过!小希,你还记得今日,太一宗萧长辈所说的话吗?他说,今日那尸体上所带那些东西,都是清时之物……”
卜希姑娘更加茫然的看着自家哥哥:“那哥哥,我还是不明白,咱们到这鬼气森森的河边做什么?”
卜羲怀文却突然拉了小和尚过来,作揖行礼,惊的无妄小和尚手忙脚乱。
卜羲怀文说:“无妄,我有一事相托!”
无妄小和尚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带小希回去!”卜羲怀文看着自己妹子,话语却异常坚决。
卜希姑娘自然不愿意,责怪道:“哥,你又让我回去!不回!除非你也回去”
卜羲怀文笑道:“带你来此处,只是让你认认路,托你回去,自然是有事情,我写了一封书信,你交给寨子里的长老,这封信对我们黔、湘赶尸的传承异常重要!有大事将生,我赶尸一脉数百年大秘辛或许能揭开它冰山一角,哥哥一人在此处,到底是势单力薄!”
说着,卜羲怀文将用红蜡封好的信封塞到卜希姑娘手里。
这次,卜希姑娘到底没有再使性子,握紧了书信,撇嘴看无妄:“不要他送,整天闷得像个葫芦,除了念阿弥陀佛,人家打他骂他,也不还手,不还口。气死人了,路上真出了什么事情,我还要看着他!”
无妄红着脸不说话。
卜羲怀文皱眉:“无妄是出家人,本就没有必要同我们一路,当初是你要闹着缠着人家同我们一块的,这会儿又说这些,是不是家里把你宠的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了?让无妄把你送到黔、湘地界,有了苗家寨子,我才可以放心,”
卜希姑娘自觉理亏,嘟囔说:“我在自己也能回去,小和尚还是云游去吧!”
卜羲怀文气道:“赶紧去吧,坐今夜的车,越早回去越好!”
无妄小和尚低着头慢慢吞吞的跟在卜希后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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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袁屿并不知道这样的沉默,只是因为自己白天的几句话。
良久,萧老头突然坐起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咱们也该去了”
惜尘他们猛的抬起头。
“去找老二……”萧老头笑意敛去,手指微微颤抖。
卜羲怀文独自一人在河岸边盘腿坐了很久,身旁摆着研好的墨,直到估摸着自家妹子差不多也该走远了,卜羲怀文才眯着眼看辽河中的河水,水面的风,带着几分腥气。
那缓缓流动的河水之下的暗处,似乎总有模糊的黑影顺水流过。
卜羲怀文拿青墨在黄布之上写下‘三魂居左,七魄守右,回神反婴,奉召醒魂……“
写罢,卜羲怀文将黄布包了一截焚烧过后的残骨进去,抛进了那缓缓河水之中。
黄布立在水中,卜羲怀文又拿出了那尸体留下的三清摄魂铃,迎风摇动起来,那黄布突的打起了旋,河水以黄布为中心,突的停止了流动,那河中,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不甘的嘶吼,似乎想奋力的挣扎着冲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