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斩衰会葬斧金声(下)(第1/2页)战国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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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盟誓的诸人,多是些沉浸阴谋的老狐狸。

    大尹的话稍微一点,这些人便咂摸出了一些味道。

    叔岑喜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司寇,就着大尹说起的郑伯克段事问道:“如今城内百姓对此童谣如何看?”

    小司寇是秋官,地位不算太高,但很特殊。

    小司寇的职责是“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一曰询国危,二曰询国迁,三曰询立君”。

    这三件事虽然已经基本被贵族所垄断,但是城内百姓的反应也不得不被重视。几十年前的那次政变,也是先取得了城内百姓的中立态度后,司城一系才对大尹动的手。

    小司寇多少知道一些民众的反应,说道:“城内庶氓对此童谣传唱不止,但也只多说月朗星稀、日月同悬之事。对宋公之位,并无太多关心。”

    大尹灵琦笑道:“便是在这!既然不关心,便要想办法让他们关心才行,这就要用郑伯克段的谋划。”

    “公子田年将弱冠,性格暴烈刚强,素有雄心。他若怒楚,招致楚人围商丘,城内死伤数千,到时候这童谣再唱出来,便有些不同的味道了!”

    “如今司城皇必然以为我等要借童谣而谋事,我们偏偏不做,反而要歌颂公子田之雄心。让其攻齐、叛楚,养其骄纵之心。若楚王遣人吊唁,也可趁机生事,让楚厌怒。”

    “齐虽乱,但根基犹在,结怨于齐,日后必遭报复。楚极大,又有秦盟,宋亦不能挡。”

    “战乱一开,百姓必然怨怒。届时再焚烧城内存粮,城内必然大饥。城内大饥,百姓必怒公子田。届时童谣唱起,国人岂不行当年逐卫成公事?”

    “欲要毁之,必先纵之;欲要谤之,必先誉之!”

    众人一听,纷纷大赞。

    原来根本不需要再去费心编造童谣,只需要让这首童谣在合适的时候重新唱起来就好。

    不可能编出比这更有神秘性的童谣了。

    一旦真出现大尹说的那种情况,城内大饥,放出传言说是司城皇与公子田执意叛楚亲晋,到时候百姓暴怒,己方这些人再趁机夺位,正合童谣中兄终弟及之意。

    卫成公事,说的便是类似的情况。

    晋楚争霸阶段,晋国问卫成公借路救宋,可能是晋国假途灭虢的事做的太多借路的名声不好,卫成公不同意。后来晋国希望卫国作为仆从国出兵,卫成公还是不答应,导致大夫趁机煽动国人暴动,赶走了国君,因为国人担心晋国的报复。

    如今不再是春秋之世,百姓对于国政不再那么关心,氏族结构逐渐解体,战争的规模也不断扩大。

    但是,如果真的不得人心,百姓还是会有怨言。如今传唱这首童谣,只是关心日月星辰事,等真到了那一天恐怕关心的就是谁人为君的事了。

    如今中立,将来只需要稍微倾斜,这些人觉得便大有可为。

    既然大尹连被围攻之前焚烧城内存粮这样的办法都想出来了,众人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叔岑喜补充道:“我等也可先遣派心腹之人,前往楚国,送上礼物,表明我等愿意亲楚,求楚王攻宋。如此一来,围城之时,我们再行驱逐昏君事,与楚成盟,便可以让百姓少遭兵祸。这是天帝所喜欢的,也一定会赐福。”

    “如今楚势大,又有齐、秦为盟。若与三晋争,宋乃必争之地。宋虽非强国大邦,却也不是那些百乘小国。楚只求结盟朝觐,并无断绝祭祀吞并之心。我们这也是为了祖先祭祀、百姓少遭兵祸啊。”

    众人纷纷称赞叔岑喜宅心仁厚,确有君主之风。

    只有小司寇忧虑道:“若要守城,墨者必回。墨翟为人尚行义、诛不义。我只怕……他们墨者会碍事啊。”

    左师大笑道:“你难道没有听闻当年墨翟谈及楚王子闾事?儒生以为王子闾是仁义之人,墨翟却认为如果是为了行大义,王子闾应该选择为君而不是不同意。在墨者看来,君主立废,不过小事,只要能免遭兵祸便是义举!焚粮之事不泄,墨者定不关心。唯独焚粮之事需做的严密。”

    此时并未有人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君位再变,也不过是父、兄弟、子嗣之间,似乎这是天地间无可更改的规则,所有的一切谋划都要在这个规则之中。

    适没有出现之前的墨者,对于王子闾的事与当时主流的“仁义”判定大不相同。墨子就认为你要觉得你行你就上,你要行还不上那连仁都算不上。对于兄弟子侄之间的夺位,墨者并不是很关心,关心的只是上了之后行不行,但还是没超越王侯子嗣的范畴。

    大尹点头同意左师的想法,又道:“若亲楚,将来必怒晋。三晋虽强,必胜齐,但楚、秦、齐三国合力,未必便能输给三晋。三晋势大,又不能不考虑。商丘、陶邑皆大邑,然而距离三晋太近而距离楚太远。”

    “将来一旦成事,不能不考虑这件事。”

    “墨翟大义,其弟子适亦有大才,我听闻那日所及沛地行义事,便说过三晋之事。”

    “其弟子适请行义于沛,曾说沛地、彭城三晋遥远,将来若三晋势大,可迁商丘之民前往彭城,以避三晋兵锋。”

    “传言既出,我本不在意,如今看来墨者行义果有深意,确有大才,非我等所及。”

    “墨者行义守信,墨翟大才,下面更有诸多人物,沛地必能大治,墨者又守信,十年之约必会遵守,无心权势,倒是沛地大治,再迁商丘民于彭城,可为都,以避三晋锋芒。”

    “其二,皇父一族在陶邑商丘势力颇大,他自有党羽密布,将来迁民于彭,也可以防止皇父党羽作乱。若事成后都城仍在商丘,恐其党羽死士行复仇之事。”

    “如此一来,我们便要提前准备,不可让墨者以为只有他司城有行义治沛之心,也好让沛地之民知道我等之名,以备后事。司城皇也不会察觉。”

    大尹这样一说,在场的这些精于阴谋而少于雄略的人也都逐渐反应过来,纷纷称道。

    才知道其中深意,墨者竟然早已在为将来事做了准备。

    夸赞了几句未雨绸缪之类的话后,又感慨了几句墨者偏偏要行义竟不能为己所用,否则又如何需要今日的这些谋划?

    感慨之后,大略已定,剩下的便是那些细节,以及事后的利益分配。

    事后的利益分配,才是重中之重,也才是这个同盟能够坚持下去的最牢不可破的盟约。

    …………

    司城皇府中,父子相对而坐。

    父子未必不能因为权力而成为仇敌,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比那些盟誓合谋要紧密。

    和那些政敌一样,甲士环绕府邸,那些前往封地的私密属下也在准备征召农夫、准备战车。

    司城皇对于那些童谣忧心忡忡,他们的政敌知道这童谣不是他们编造的,但司城皇却不得不相信这童谣就是政敌编造的。

    皇父钺翎宽慰道:“父亲,此事不必忧心。若这童谣真有深意,又是那些人所为,必有后续。若有后续,此事大妙!”

    司城皇叹息道:“妙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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