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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
正那老道人听闻妙锦一番讲述,顿时义愤填膺,竟欲去捉拿那聂无羿。
惠复自命遇引扶了萧氏下轿,入了自坐的四人暖轿,自己亲自驱车。耿五哥则入了原轿之内指引去路,由遇引驱使行在惠复车驾前头。
行进中,萧氏朝轿外问道:“敢问大师此去金陵所为何事?为何车驾竟是这等装裱?”
惠复回道:“皇后百日丧期将毕。圣上赦令,欲效仿前元天仪禅殿,于宫中兴建一座经宝朱楼,一者为使佛法永佑天朝,二者以为皇后英灵祝祷。故此,特责成京中僧录司放旨各省大僧院,将各寺历代所藏佛经珍本送致天界寺甄别待用。车驾装裱亦属宫中之规。”
“原来如此。”
惠复问:“景内人此去金陵可是为景解元之事?”
萧氏回:“正是。却不想大师竟也得知此事?”
惠复叹道:“景解元之事只怕如今没有几人不知了。”
老道人:“谁的?老道我就未听闻。”
惠复笑道:“您老乃是无心功名的老神仙,哪喜听得这等事来?”
老道人一面自顾与妙锦玩乐,一面对萧氏笑:“这和尚倒挺懂我。”
因而,惠复又对萧氏:“不过贫僧倒是以为,夫人大可不必忧虑。景解元此去金陵,多是有惊无险。”
萧氏忙问:“大师此言何解?”
“昨日,那袁道友刚走,临行前正提及此事,他早就料到景解元当有此一劫。”
“不瞒大师和道长,一提那满口胡讪之人,女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若非受他妖言惑使,我相公又岂会两度高中解元而拒不进京会试?”
“景内人错怪他了。那袁廷玉虽是口舌爽直,却也不失为一等术士。”
萧氏沉吟,又问:“那人何解,还望大师直言。”
“他当今圣上乃是重教惜才之人,岂会舍得处死景解元这等奇才?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而对景解元来,圣上正是那试金之人。”
萧氏听闻,心里渐渐踏实下来,自语道:“但愿如此。”因而又问“那袁相士去了何处?”
“昨日一早便搭车马,径自朝北平去了。”
“何事?”
“未得明言。只是‘择木而栖’去了,他的木头在那里。哦,对了,临行前,他还特地嘱托贫僧如在金陵见到景解元,务必捎个话儿给他。贫僧倒不知何意,他只景解元听后自会明白。”
“大师大可直言便是。”
“他‘命各有数,天意难违。本想帮其扭转命局,却不想自己竟成了那命局促成之人。只怕先前所言,他日必有应验。望祈审时度事,务自珍重。惭愧。’”
此时,萧氏心中顿时想起当日袁珙对景清所言:三中三辞,恭从北主,否则必有灭族之祸。
那席话立即触了萧氏伤疾,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见她那般模样,妙锦顿时惊慌起来。老道人一面翻出丸药令她服下:“快将这救心丹服下去。看样子,应是被那道何言触了心脉?几十年了,那袁珙儿倒无丝毫长进。固有天姿,奈何功利?枉为道矣……”
惠复问道:“竟未想到,真人竟也见过此人?”
“何止见过?乱跑舌头逐利走,惭言尚借僧者口。器之士,不堪教化!”
话此后,这一行人等便再无言语,只凭车驾一路兜着圈子驶向密林深处。
又过了些时候,车驾总算驶近茅屋。此时竟见那房内并无灯火,众人各有猜测,一者可能早已睡去;二者,许是怕萧氏等人早已报了官,怕人来拿,故此早已逃之夭夭。
然萧氏认定,聂无羿有那一类伤在身,况无车马代步,又拖拉个儿,定然无法可逃。
此时,但见遇引又指向那烟囱,分明瞧见上头正冒出缕缕生烟来。
于是,为不惊动他,大伙儿早已熄了灯火。随即,诸僧一一扶携了伤者妇孺,步下车来,随那老道士一路包抄而去。
待至门前,那老道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率先推门而入,惠复与遇引紧随其后。随后,只闻屋内一阵稀哩咣当之声,接着便没了动静。这时,只听老道士唤掌灯,其余人等方上灯进了门去。
不看则罢,定睛瞧去,竟见那炕角上竟蜷缩着一只猴子,正可怜巴巴地朝众人凄叫。
老道人道:“看来,应是跑了。”着,便四处打量,见炉中柴火正旺,又顿觉有何不对,忽然又道,“坏了,定是中了那贼人奸计!”着,便急忙冲出屋去。可是,到了外室,竟发现那门已被反锁。众人正在错愕之时,但听见院外惊马长嘶,车驾远去之声。
老道士一怒之下,将那门当即踹个四分五裂。出门时,竟见惠复先前所驾车马早已驶向山道深处。
于是几个和尚忙朝余下车驾飞奔去,欲驾车追寻。却听老道士喊道:“慢!”
众僧止步时,竟见老道士几步走上前去,顺手拾起一根木棍来,并朝院门口又行几步。此时方见,那门口摆了三个物件,只是因为夜色昏暗,看不清究竟何物。只这老道士探棍朝上头一碰,立刻触了机关。顷刻间,接连作响。众人前去看时,竟见那原是三盘大个儿的兽夹。
此时,再次相望,那山道上既不见踪影,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算了,穷寇莫追。此地山道错踪,黑灯瞎火定然难寻。”
耿五歌愤怒骂道:“只可恨,那畜牲太过狡诈!”
惠复和尚合掌:“阿弥陀佛。常言道‘善恶到头终有报’,那贼徒他日定是难逃天谴。”
“只可惜,那孩子……”萧氏抹泪。
妙锦哭泣起来,问:“娘,哥哥会不会死啊?”
萧氏哽咽答道:“上天保佑,那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娘……”妙锦哭得越发难过起来。
萧氏忙蹲下身子,把她拥入怀中,安慰道:“好孩子。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老道人望向夜幕深处,叹道:“身本无根树,却作苦海舟。原本回头是岸,偏向淖泥险处游。实可叹!泥足正深陷,迷津已没头!”叹罢,自顾沉吟片刻,又朝众人道,“依贫道看,今夜我等就在此处暂住一晚,明日天亮再作安排。”
惠复大师回应:“也好。毕竟景家内人和这后生皆负重伤,不宜再作劳顿。况那车上经书也需重新摆放,以便腾出空来,也好乘坐。”罢,转头又问,“想必三位施主一直没有进食吧?”
耿五哥应:“正是。与那畜牲耗了这么久,水米未进。”
“遇引,到后头取些米和干菜来……”
“是。”
且这一行人等进屋后,草草做了些粥菜以解温饱。三更时分,方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又匆匆起来打火做了早饭。
茶饭毕,众位僧者又将两车经书塞塞挤挤装进一车之中,便准备再等一个时晨雾退之后动身。
这时,只闻老道人:“你等且去,老道我就此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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