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仇恨与野兽(第1/2页)放浪形骸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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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骸手撑着地,稍稍一滑,手心冰凉,感到这浅水中充满阴沉的妖气。他吐出口中血液,看着神观,她也缓缓地支撑站起。她娇弱的身躯中真气鼓荡,好似泄洪一般,形骸已将冥火功运至第七层,但依旧未能伤她多少。

    他在她脑中注入混乱与茫然,但她的意志坚韧如铁,不为所动。他们不仅仅是比试武艺,比试气力,比试真气,比试法力,更是以心意来搏命。她肩负着万年的仇恨,坚信着自己的正义,形骸也走着自己的道路,执着于救世的念头。

    他见神观掌心升起一团绿火,朝形骸扔了过来,形骸一躲,火焰砰地涨开,一条巨大的白蟒蛇冲出火焰,张口咬向形骸。

    形骸打出一道雷电,那蟒蛇痛得翻了个身,但挺了过去。它是第二层的妖魔,身躯又强又耐打。形骸奔向那蟒蛇,他需速速将其除掉,忽然间,神观又抛来一团绿焰,那绿焰中吹出一股腥臭的、不祥的邪风,形骸被卷入其中,肌肉似被刀割般疼痛。

    他用遁梦功逃脱邪风,周围又亮起数团绿焰,绿焰诡异猛烈,其中奔出更多的妖魔,瞧来皆不好惹。形骸猛然醒悟:自己并非追猎者,而是落入了神观的陷阱。此地的龙脉已被神观转化,妖气如河水般在其中奔流,神观借这条龙脉,陆陆续续招来第二层妖物,以及种种妖界匪夷所思的气象。

    一头牛角怪物喊叫着发动攻击,他足踩地面,咚咚震荡,打出重拳,拳风沉厚,威势惊人。形骸并未躲闪,和这牛角怪物对了一拳,那怪物浑身扭动,从手臂开始,全身转眼变成了石头。

    形骸在牛角怪物身上一踩,躲开一尖嘴巨鹰的一啄,那牛角怪物被一招粉碎,形骸一掌打落,掌中冥火瞬间将那巨鹰吞噬,巨鹰痛苦翻滚,终于被烧成灰烬。

    神观冷冷说道:“你比齐宫更强,但你定会死在我手上,在上头的人也活不成,雪界的群妖只怕已将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形骸霎时感到恐慌,他几乎不跳的心隐隐作痛,他陡然想的透彻明白:神观故意让那探子得知白衣庙祭祀大典的消息,诱使阎安众将士大举进攻。她留有后手,反将了形骸一军。她故意引形骸与众人分离,又向形骸讲述黄耳族的过往,为的就是让形骸来不及救那些人。

    形骸不能拖延了,他得以最快速度返回,但他在密道中已逗留得太久,烛九她们岂能安然无恙?他此刻进退两难:若要击败这神观,便救不得朋友。可即使半途而废,就此回去,他们的生机也甚是渺茫。

    纷纷乱绪,他断绝一切杂念:“若果真如此,那就杀这女妖为她们复仇!”

    一白衣妖魔挥动弯刀,刀光宛如玄月,形骸口吐鲜血,血化做蛛网,将白衣妖魔罩住,他逆运放浪形骸功,吸食妖魔的妖火。突然间,神观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形骸背心震动,口鼻流血,已中了神观一掌,一时间浑身无力,跌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数圈,这才勉力站住。

    他心想:“我全力一击可杀一只妖魔,但受强敌围攻,绝无间隙,更无法腾出空来吸取妖火。这是生死相搏的恶战,并非处于上风的优势,需以杀敌为重。”

    神观微微点头,众妖魔又向形骸迫近,来势如山崩海啸,铺天盖地。形骸握紧冥虎剑,再使遁梦,剑芒伸长至丈许,从左往右一挥,当先两个妖魔被他一剑两半。

    神观从旁出现,伸出那绿焰利爪,气力仍是凌厉威猛,但形骸人影一个闪烁,到了神观背后,再一剑刺出,神观往下一矮身,挥拳打向形骸脑袋,形骸还了一掌,砰砰两声,两人各自命中,再度同时受伤,转了几圈,落在远处。形骸想站直身子,可重伤难支,俯身倒在水里。

    神观唇边流下一道血迹,她笑道:“你掌力弱了许多,这可如何是好?”

    形骸嘴里有些咸,有些苦,满口都是血,神观那一掌强得很,沉得很,断了形骸的骨,将他逼上了绝路。他看了看身后,数不清有多少妖魔,也不知强弱如何,而在他身前,神观仍毫不动摇、追魂索命般挡着形骸。她很固执,她很坚定,她很强悍,她不会退缩半步。

    四周妖气环绕,似阴魂不散的小人试探着形骸,妖界的腥臭,地狱的烈焰,众多的敌人,冷酷的女妖,形骸不能软弱,任何软弱的刹那,都会让他丧命。

    空中浮着雾,寒冷的雾,变幻的雾,雾在他眼中成了各式各样的形状,唤起他不想重现的记忆。那时不也如此黑暗,如此阴冷,如此混乱,如此血腥么?

    他仿佛回到了雷府上,站在了一个个摆放得如同雕塑的尸骸之中。他端详着那精巧的刑具,注视着刑具上那个无辜的小公子,他已经咽气了,死前受尽了痛苦,形骸庆幸他的死亡,那死亡无疑解脱了他。

    在他生前,形骸曾不遗余力的污蔑他,中伤他,败坏他的名声,无视他的绝境与无助。他的死震撼了形骸,在那一刻,形骸已注定要死在缘会手上,他的心颤抖了,他的防范荡然无存,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事与现实的打击反差剧烈,在懊悔之中,他被缘会一击刺穿了心脏。

    教训是什么?你学到了什么?

    懊悔是没用的,只能让人弱小。

    但仅仅是不悔仍然不够,仇恨,记得那仇恨,记得那狡猾的、残忍的、趁人不备的女妖。

    我并非为了仇恨而杀,我是为了道义,为何世道的平安,不得已而动武杀人。仇恨?仇恨会让人沦为野兽。

    但野兽有用,野兽能杀人,野兽简单,野兽蠢笨,野兽并无杂念,野兽一心一意,有些时候,人太蠢,人的意识无法掌控。而野兽永远在那儿,那是神赐予人最初的恩惠。

    形骸一下子想通了:尽管他不承认,神观先前的那一席话让形骸犹豫,他的良知与他的决心交战,互相掣肘。这样的形骸胜不得神观,无论他招式再巧妙,心法再高超,战术再机灵,手段再多变,他只是个半吊子,或许会在最后关头不忍下杀手的伪君子,或许会为阎安的人身死而喝彩的卫道士。

    野兽不会如此,野兽非善非恶,野兽只是无脑的憎恨,憎恨它想要猎杀的人,憎恨伤害它的人,憎恨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一切敌人。

    憎恨死亡,憎恨软弱,永无止境,永无穷尽。

    神观朝形骸一跃,那绿火化作了长矛,直往形骸头颅。形骸感应到了绿火临近,他身子往上一挺,喀地一声,那绿火刺入形骸心脏。

    心脏已经不跳了,那是活人的要害,并不足以杀死活尸。

    形骸右手抓向神观天灵盖,但神观躲过了此招。形骸身形化虚,离神观稍稍远些。神观再一拳猛击过去。

    她本想就此打碎形骸的头,她应该可以办到,可陡然间,她犹豫了,她眼神迷离,出手缓慢了些,形骸立刻飘到了十丈远处。

    神观瞪着形骸,她大声道:“你手里是什么?”

    形骸张开右掌,掌中是金灿灿的、虚实不定的梦墨,那是他从神观脑袋里抓出来的梦,是她从小到大铭记的痛苦与仇恨。

    憎恨,野兽。

    形骸将那梦墨往自己眉间一拍,这是植梦的手法,刹那间,无以伦比,精彩绝伦的恨意在他脑中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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