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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年秋天也就是过了九月九,昌娃和老婆夫妻俩带着小女儿瑾瑾回来了,穿戴挺简朴。十几年过去了,这时昌娃也五十多了。看到卖给虎虎的那座院子,北厦没了,东厦和西厦都塌了,只有三间南厦还基本完好,可撂在那里没人住。于是,就跑去找了虎虎,又掏钱可把院子赎了回来,因为那是他家的祖屋。
昌娃赎回院子后,并没有重新翻盖房子,而是把已经塌了的东厦和西厦干脆都拆了,然后把还能用得上的木料放在南厦的一间房子里,把砖瓦包括北厦那里散乱的砖瓦都收拾得摞在北厦地基上。然后,昌娃又去他家坟地看了看,给爹妈和爷爷奶奶烧了纸,磕了头。一家三口在院子里住了一阵子,便把门一锁,又走了。
对此,村里也多有议论,可说来说去的,也没有道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昌娃回来压根儿就什么也没有对外透漏。而虎虎呢?真是很以外地得了这笔,就甭提多开心了,白天黑夜地玩,没多少天就全玩完了。因为院子已经成了这种样子,昌娃没有出多少钱就赎回去了。可不管怎么样,虎虎还是快活了好一阵子。
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冬去春来,日子就晃晃悠悠又过了一个农历新年。实际上,这个年过得也不同于往年,不时传了打仗的消息,也就是这年刚出了正月,柿子湾一带比开国大典早两年半就解放了。村子里锣鼓喧天,欢天喜地,又是刷标语,又是开大会的,沉寂的村庄一下子活跃起来了。这不,这天戏台上挂着横幅,大戏台前的小广场上挤满了人。
不多时,只见云生被五花大绑着,戴着纸帽子,挂着纸牌子,被押上了台。帆娃走到台前大声道:“哎,大家伙都甭说话了,现在开会。哪个先说?”“那还用说,虎虎先说。”不知谁在下面嚷了这么一句。“对,不避亲嘛,来,虎虎,你先说。”“这……”虎虎有些迟疑地道。“咋?不行的?就你先说。来,快上来。”
虎虎不好意思地上了台,大大咧咧地就开了腔:“哎呀,啥人啥福。额这手气不行,房子、地都输了,连老婆都回了娘家,眼眊上过不下去了。哎,队伍来了,分下了粮食。”一听这话,台下一阵大笑。帆娃训斥道:“毬的,你胡说啥呢。”“哦,是要说他呀。额说老二,你就是个守财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连一泡屎都舍不得拉在人家地里。问你要钱像割你肉似的,可难着哩,一回就给那一点儿,敢打发要饭的哩。”听罢,台下一阵哄笑。
“哎,说的倒是个毬,算了,你下去。”“哎,还没完哩,额要检举。”“检举啥?”“他住的房子底下还埋了不少好东西呢。”“真的?”“额哄你干啥,就是赶日本人来的时候埋的。”“哦。”“那还有假呀。日本人走了,额说挖上来分分,他不同意。还在他房子底下哩。”“云生,老实交代。”帆娃问道。“是是是。”云生点头道。“开完会就去挖。虎虎,检举得不歪,”帆娃又对台下大声道:“哎,那个谁,你不是借过他钱嘛,你来说说。”于是,先后上来几个人讲了一番。
清溪村也开了全村大会,临儿近处村里的庄户人都去了,那个祸害乡邻、给日本人当狗腿子的四儿,被五花大绑着游斗一顿,那些受过祸害的真是亲手撕了他的心都有,多少人都挥着拳头要打四儿,可新政府依法处置,不给乱打,最后还是公开枪毙了。
北村更是开了万人大会,十里八里的庄户人蜂拥而至,把那啥贯道头头、爪牙一起押上去,声讨了一顿,也公开枪毙了。东边岭岭子上的那股土匪也被剿了,几个头头也都枪毙了。真是大快人心,庄户人奔走相告。就这样,经过解放和土改,那些贫苦的人家都分得了房子和田地,过上了安安稳稳的日子。这些就不赘述了。
至于云生住四合院嘛,分给了几户人家,他一家几口搬到原来牛院的三间土坯瓦房里去了。云生眼下是两儿两女,大女儿刘凤仙,小名仙儿;大儿子刘凤立,小名立娃;小儿子刘凤群,小名群娃;小女儿刘凤英,小名英子,和吴家叶子同岁。云生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局变得这么快,有点不相信能长久。可忽然想起先前那算命先生的话,一下泄了气,心想只得面对现实了。
于是乎,一改过去的长衫、茶镜的行头,一身中式土布衣裳,扎着裤脚口儿,见人先露三分笑,低头弯腰直问好。老婆霞儿呢?更是只知低头干活,不敢仰脸说话,因为她娘家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牛院的土坯房本是过去喂养牲的。如今要住人了,云生领着大女儿和大儿子,拆了牛槽,拉来黄土夯夯实,就住进来,过起了日子。
就在这档口,孙家收到一封信,是上面派人骑着高头大马送来的。原来是东娃当了什么官,工作忙,回不来,报个平安。至于东娃当了多大的官,村里人也讲不清楚。不用说,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可把孙家上下乐开了花,一下子门庭若市起来。以前村里人喊孙家爹妈都喊明娃爹、明娃妈的,明娃是老大嘛。可东娃当了官之后,村里就不约而同改口喊东娃爹、东娃妈了,母以子贵嘛。孙家兄弟姊妹走起路来,腰杆儿挺得直直的,就连孙家老两口也容光焕发,成天乐呵呵的。
这天,帆娃、将儿几个村干部在村部里开会。这次开会是给每户定成分,分歧主要在两户,一户是虎虎,另一户是有儿。就是在前不久,云生把有儿家的底细抖出来了,村里都知道了有儿家的过去,议论纷纷的。就连村干部之间也争起来:“额说,有儿也该是地主。”“为啥?”“就住个破窑洞,又没房子又没地的,老婆还给人家当奶妈,咋能定地主呢?”
“不是云生讲了嘛,吴家前多年还是财主呢。”“云生?他的话你也听?”“有儿都承认了嘛。”“这定成分,主要看眼目下。要是把各家情况倒推多少年的话,那就难毬说了。”“对着哩,得有个时点。”“虎虎也一样,看眼目下,就一个北厦,也没地。”“哎呀,他都把那输了嘛。弟兄两个成分还不一样,不成笑话了。”
一个老者磕了磕旱烟锅子,又装上烟,猛抽了一口,然后说:“哎,都知道那清溪的白娃吧?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倒事鬼!在他爷手里的时候屋里还蛮有钱的,又是置房子又是置地的。爷殁了,爹又管不了,偏偏摊上白娃这个倒事鬼,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还抽大烟。没几年的工夫,那么大的家业就给败光了,结果要了饭。前几天,额去清溪,正好碰见白娃。啊呀,你才没见那洋乎的劲儿呢。你猜怎么着?定了个贫农,又得房子又得地的。”
“还有启东家,那成分咋定呢?”一个中年说道。“就是呀,人家如今在上头,要定得不合适了也是问题。”另一个中年插话道。“额看,这些事,大家也甭在这里理论了,再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下个高低,还是把情况给上面说说,让上面定吧。”那老者也说。就这样,这天的会无终而散。
有儿也听说了这事。不过,他心想,能分到就得,分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指望别人养活,当年他引着一家老小跑到这么远的地界,本来就是打算靠总结双手养家糊口,能安安生生过活就行。至于其他的,他本没有什么想法。
可半个月后,上面的答复下来了,虎虎定的是上中农,明娃家定的是下中农,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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