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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拜见将军!”郝浴进得帐来,规规矩矩地躬身施礼。
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汉王殿下说得很有道理,将士们上阵用命拼杀,他们当然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更何况大兴军没有什么文尊武卑,身份高低只看品级,郝浴这个五品郎中比吴子正整整低了两级,所以必须要向他行礼。
说到明代的文尊武卑,许多人会为那些武官打抱不平,其实真实的原因是武官品级虚高,与他们的职权大不相符,所以才会出现“文尊武卑”的表面现象。
明代一位都指挥使主管一省军务,所辖军户人口不过数十万,品级为正二品,而一位布政使主管一省民政财政,所辖民籍人口数百万,权柄比一个都指挥使要重得多,品级却比都指挥使还低半品,仅为从二品。
再往下数,一个卫指挥使辖军户五千六百户,品级为正三品,一个知府管理民户上十万户,品级却为正四品……从这些不难看出,明朝武官品级虚高得厉害。
所谓的文官凌驾武官之上,在很多时候,其实才是双方真实地位和权柄的体现。
换了你做布政使,你会给这都指挥使好脸色?换了你是知府大人,你会将一个卫指挥使看在眼里?
因此李元利在长沙开府建衙之时,便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将武官的品级做了适当的调整,基本与文官持平。
“郝大人客气了!”吴子正将头转向一旁的吴天六,“给郝大人看座!”
“下官此次前来,是奉了部堂大人之命!”
“吐蕃人从军?这区区小事啊,何劳郝大人亲自跑这一趟?”
“……还请将军屏退左右!”郝浴左右看了一眼,却对吴子正说道。
帐内除了吴子正和郝浴二人之外,其余便是他的亲兵侍卫,都是信得过的人。吴子正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挥手命亲兵们退了下去。
郝浴看着走在最后那名亲兵顺手放下了帐帘,这才压低声音对吴子正道:“下官今日奉部堂大人之命前来,是有几句话要转告于将军。”
“请说!”吴子正伸手示意了一下。
“吐蕃人前来投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刘大人的意思,他们从军之后,请将军尽量不要让他们冲杀在前拼命,换句话说,就是请将军尽量保全他们的性命。最少也要保证他们八成人能够归来。”
“为何?”
吴子正心里有点不舒服,当兵就要打仗,就要勇于拼命。他如果保全了吐蕃人,对其他士兵来说就是不公平。
他知道刘玄初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但他不喜欢在军中出现这种情况。军人,就应该心思单纯,而不应当牵扯到这些勾心斗角之中。
怪不得郝浴要自己屏退左右,这事情要是让将士们知道了,军中难免要起些风言风语。
“原因很简单,吐蕃人活下来的越多,他们在雅州日子过得越好,才会有更多的吐蕃人前来投顺,才有更多的吐蕃人为我大兴军所用。”
“刘大人的意思,日后若再有吐蕃人来从军,我也得保全他们的性命?那还当什么兵?干脆就留在雅州种地好了!”
“我们并不缺少种地的人!大兴军要将乌斯藏纳入治下,主要还得靠这些投顺的吐蕃人,这第一批就是种子,所以才需要将军保全。日后若再有来投的,将军只管将他们当作普通士卒看待便是。”
“这还差不多,要不然就算有再多的吐蕃人来投,也没法靠他们打进乌斯藏,将那些农奴主和上层僧侣贵族消灭干净!”
吴子正明白了刘玄初的意思,心里舒畅了许多,第一批想要从军的吐蕃人只有几十个,要不然就将他们编到中军。
当初王爷收向松等土家人的时候,也是让他们跟随中军左右,这样不但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且还可以随时向他们传授学识和灌输大兴军的思想。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获得了成功。短短几年时间,向松就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他带出来的土、苗、彝等各族将士作战勇猛,而且忠诚于大兴军,忠诚于汉王殿下。
吴子正觉得自己现在也能做到这一点,他本来就是从教导营出来,对于如何操练新兵以及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他很有心得。
“既然将军已经明白了刘大人的意思,那下官就不再打扰!”郝浴见吴子正已经答应了此事,便站起身来告辞,等掀开帐帘,他突然转头又道:“其实这是殿下与刘大人早就商议好的事情。”
吴子正还是没感到意外,要是没有王爷的允许,刘玄初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将手伸进军队之中。
“这些来投的吐蕃人中,会不会有奸细?”他点了点头,对着郝浴的背影问道。
“军情司的人带他们来的,而且刘大人已经对他们进行过甄别!”
郝浴刚离开,几名吐蕃人便被带进帐来,为首一人很高,但却又黑又瘦。其余几人身材也颇高大,应该都是当兵的好料子。
几人跪伏于堂下,吴子正问道“你等姓甚名谁?”
“小人……叫多金。”
“小人叫达昂。”其余四人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没有姓。
打箭炉在明代时便是著名的茶马市,来往的川陕客商众多,大兴军取四川后,对行走于茶马古道上的客商采取鼓励和保护措施,使得打箭炉的汉人比本地吐蕃人更多,因此这些吐蕃人都会说四川话,这给吴子正省了许多麻烦。
既然刘玄初已经甄别过,吴子正便没有再查问这些人的来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都是农奴,能够全须全尾地逃到雅州来,已经算是难得的幸运。
“为什么想到来从军?”
“我们想立军功!想过好日子!”
“每个人都想立军功,想过好日子,问题是你们有什么本事觉得能够立下军功?”
堂下跪着的几人将头伏得更低。过了好一会,才有声音从他们之中发出来:“我们……不怕死!”
当人被无休止地剥削和压迫,穷到令人无法想象的时候,死亡确实并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