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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恨……”
近十米高的血尸,两行血泪从眼中淌出,随后又融合进模糊的血肉中。
他喉咙涌动,只吐出两个字,并且还模糊不清。
只是苏牧能够感受到,这具血尸身上的悲怆情绪。
忽地,血尸双手抱住头颅,痛苦不堪。
阴风在他身边缭绕,随着他的一声长啸,崩飞数座坟墓。
这具血尸的双眸,彻底化作血色。
再无理智。
“死——”
血尸倒拔起一株大树,直接朝着苏牧砸了下去。
气势如风雷。
不过苏牧甚至都没有移动。
顶空,照妖古镜摇晃,再次射出一条条金色锁链,卷住那株根须分明的大树。
随后,古镜中飞出一枚枚金色古字。
齐齐镇压向血尸。
苏牧右手一扬,照妖古镜飞入手中,体内神力倾泻进古镜中,立马令得古镜颤动不停。
那几枚镇压得血尸跪地不起的古字,越发凝实沉重。
像是一块块天碑。
天碑镇魔!
血尸被镇压回原形,身上的血肉也开始掉落。
最终,露出原本面目。
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面色苍白,脸上身体上,都已经腐烂了很大一部分,五官都不完整了。
“呼——”
南岛小镇,千百位镇民松了一口气。
血尸伏诛,苏牧无事,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他们一个个望着天空,想看着苏牧将血尸完全镇压。
然而。
血尸被一枚枚金色古字镇得喘不过气,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
“求你,求你,给我一点时间。”
苏牧微微挑眉。
若是血尸求他放一马,那他自然不会犹豫,不过血尸只是说给他一点时间,倒让他有些疑惑。
或者说,这具血尸身上,本就有太多疑惑。
乱葬岗存在这么久,若说尸气浓郁,有古老尸体发生尸变,化作血尸,那也说得过去。可他一具新尸体,怎么可能获得这分造化?
另外,这具血尸为什么会日夜哭泣?
之前血尸四肢上的铁锁链,又是谁人绑缚?
包括现在的一点时间,明知必死,不求活,只求一点时间,又是何道理?
苏牧心中有着诸多疑惑,如今见血尸像是有了清醒神智,也愿意听一听这些问题的答案。
没了金色古字的镇压,血尸脸上的痛苦立马减少许多。
只是眼中的悲意却是化不开。
血尸盘膝坐下,牵引着周遭尸气进入己身,气势再次开始攀升。
苏牧眉头轻皱,倒不是因为血尸要再次翻脸,而是这血尸被他所伤,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再动用修为,只会加速死亡。
嗤——
像是烧红的铁块没入冷水,血尸身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他腐烂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十余息后,这位血尸彻底复原,虽然肌肤还是没有生机的惨白,至少五官已经看得清楚。
一身官服,品级不高,可穿在血尸身上,倒是十分合身。
真要说来,这血尸生前,倒也生了一副俊俏面孔,如果肌肤不是那么白得吓人的话,少不得要担起风流二字。
“多谢苏公子。”
血尸起身,认真地对着苏牧行了一礼,声音很微弱,却也不怕南岛镇民听见。
苏牧疑惑更甚:“你认识我?”
血尸摇头一笑:“我不认识,只是听到杨花这样叫您。”
杨花?
苏牧发现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血尸轻笑一声,眉眼温柔:“昨日,杨花还在桥边,给苏公子递了一碗酒喝呢。”
苏牧瞳孔微缩。
原来是那位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却已白发苍苍的苦命女子。
“你是……”
苏牧惊讶,想到了一种可能。
血尸抿着嘴唇,嘴角尽是苦涩:“我就是……让杨花等了十八年的负心人。”
苏牧皱眉,问道:“何以至此?”
血尸长声一叹,从怀中摸出一条手绢,绣着双喜鸳鸯出绿汀,是大好的意头,象征着幸福圆满。
“还记得少年时候,杨花总喜欢坐在案边,支着头,静静的看着我读书。我提笔的时候啊,杨花就为我研墨,我还记得呀,杨花的手修长白皙,好看的紧。”
“夜色来临了,她又为我掌灯,我不支伏案而眠,她就默默为我披上寒衣,待第二天醒来,温热的小米粥都熬好了,摆在了案前。”
苏牧默默地听着,只是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
“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负了她,你还是让她白白流逝了十八年最好的青春。”
血尸张了张嘴,可也只能像死鱼一样,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他没有负杨花。
可是,真的没有负吗,没有倾心她人,就算是没有负吗?
那杨花的十八年青春该由谁来买单?
血尸张着的嘴巴,终于还是只发出一声喟叹。
其实,还是负了的啊。
只不过不是负心的负,而是辜负的负。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不会选择进京赶考,而会选择守在杨花身边。平平淡淡过这一生,该是多好。”
苏牧嘲讽一笑:“你就算不去,她也会劝你去,因为她知道你心底,终究还是想去的。”
血尸眼中的悲意更浓。
说不出反驳之词,实际上也没法反驳,因为事实,的确该是如此。
苏牧也是只能叹息,说到底,还是血尸和杨花的事,对错不是他能说清。
血尸嘴唇抿得更紧,再次对着苏牧行了一记大礼:
“苏公子,多谢你前些日子,救下了杨花。此等大恩,只能来世再报。”
苏牧眼中的火气又燃了起来:“你知道杨花寻死一事?”
血尸苦笑:“前两天才知道。这两年来,整天浑噩度日,一天不能清醒一个时辰。那天杨花寻思,我神志不清,没法出手。”
苏牧这才释然。
看着地上碎裂的铁锁链,心中疑问也消散大半。
看来用铁链绑住血尸之人,不是他人,就是血尸自己。
日夜哭泣,也是因为杨花。
“过去的十八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管怎样,你至少也该给她一封书信,让她不要再等你。”
苏牧看着血尸,眼神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