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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我上当了?”任真问道。
他心里却在吐槽,顾剑棠是不是棋子,干我鸟事?反正被利用的人又不是我。
“不错,”杨老头点头,问道:“你付出八境修为的代价,结果呢,找到那东西了?”
任真叹了口气,心里暗骂,“他要找的是我,又不是东西。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杨老头面露嘲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任真有点无奈,转而问道:“以天下为棋,有这气魄的唯有皇帝陛下。她为何想重文抑武?”
“兵家为皇朝所忌惮,非一朝一夕之事。当年那桩谋逆旧案,其实就已看出皇室对兵家的忌惮,打压兵家只是早晚而已。”
“最关键的是,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这些年,虽然南北针锋相对,但总体大势平稳,不会再兵荒马乱。北境不如南地丰饶富庶,想革弊兴政,积蓄财力,当然要靠那些儒生,而不是你手里的剑。”
“皇帝不想再让你们坐吃山空,阻碍她的强国新政,率先拿你开刀,这势在必行。可笑的是,你居然轻易中招!有前车之鉴,这是她第一次玩借刀杀人吗?”
任真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知道,所谓的“第一次”,还是在指当年那桩冤案。
杨老头微微一笑,“说起来,天下人都不清楚,你和任天行究竟关系如何。毕竟云遥宗陷害他以后,你才登上了圣人之位,难免不被视作一丘之貉。”
“但是你这次南下,至少让我和皇帝看出来了,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重。所以我才说,你实在太蠢!”
听到“任天行”这个被南北两朝都当成禁忌的名字,任真默不作声。
当初在金陵,顾剑棠说要找三眼之人,他也误以为,这位剑圣是跟云遥宗同流合污的元凶。
现在从全局来看,顾剑棠去寻故人之子,多半并无恶意。任真算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他心里嘀咕道,“幸好我棋高一着。”
“被人算计,自寻死路,这只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回到北唐以后,你不仅没能醒悟,反而一错再错,又变成被人利用的棋子。”
杨老头站在顾剑棠的立场上,只管分析事情原委,哪能猜到北归以后的剑圣,已经不是当初相识的那人了。
“屡遭羞辱,颜面扫地,与其说这是你报复云遥宗的原因,我更愿意相信,你的报复里,也潜藏着替任天行泄恨的意味。”
“如此一来,岂非又中了皇帝下怀?他借刀杀你,本就是为了削弱剑道,你却跟儒家颜渊联手,将剑道群雄都算计进去,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说到这里,杨老头神情凛然,“对你顾剑棠来说,复仇就这么重要?你毕竟是一家圣人,难道不应该站在高处,顾全大局?”
面对这两句质问,任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他又不是真正的剑圣,凭什么要站在顾剑棠的角度,去顾全那些蝇营狗苟的杀父死敌!
对顾剑棠来说,或许复仇不重要,但他任真来说,这最重要!
虽然,他的灵魂是从地球穿越而来,可他一身骨血,姓氏名讳,乃至手心天眼带来的无限荣耀,他所拥有的这一切,皆是由父母所赐。
生育之恩,若是不报,与禽畜何异!
十六年前,从他穿越到襁褓里的婴儿身上,那一刻起,他的使命就已经注定,此生永远无法跟那桩冤案隔绝开来。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想这样做,在这盘大棋里,谁不是身不由己?
只要胜负未定,谁能全身而退?
无法抵抗,这就是命。
沉默半天,他终于开口,“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杨老头一怔,跟着沉默半晌,才幽幽说道:“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好好活着,这最重要……”
任真漠然道:“前辈今天来,就是想劝我放下仇怨,隐遁江湖?”
杨老头点头,表情复杂。
任真站起身,一揖及地,说道:“多谢前辈煞费苦心,为我指点迷津。您若想为难我,就请出手,若无恶意,恕晚辈告辞了。”
说罢,他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别无选择,在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面前,他只能赌这一把。至于其他事情,不是别人所能左右的。
凡心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这盘棋,他奉陪到底!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杨老头僵滞在那里,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沧桑。
这一刻,无数情绪在他心头奔涌,难以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回思绪,悠悠喟叹一声,意蕴极长。
那名小童始终默默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收起顽皮心性后,他安静地极为诡异。
“老爷,他总共动过十三次杀心。最明显那次,是在你说死人的东西不值得寻找时。”
他年纪太小,虽然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原封不动地记了下来,乖乖跟老头汇报。
若是任真看到这一幕,必定会惊掉眼珠。心细如尘的他,这次竟然未察觉到,身边坐着一名天生能看透杀心的神童!
杨老头欣慰一笑,伸出手,怜爱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
“他眉宇间的山水灵气,我原本是想夺来给你的。小不起,你不会怪老爷吧?”
名为不起的小童摇头,满不在乎,笑容纯真可爱,“老爷喜欢的人,我更喜欢!”
杨老头闻言,老脸上笑意愈浓,“恐怕是因为这两串糖葫芦吧?”
小不起眨了眨大眼睛,怯怯地问道:“老爷,你为什么对那个叔叔特别好?咱们这次,就是为了找他才来的吧?”
“这个嘛……”
杨老头眉头一皱,牵动着脸上全部皱纹都褶了起来,瞬间又苍老许多。
“因为他是你未来的师兄啊……”
……
……
南方,灵台山。
明明是寒冬,一池莲花,怒放在未结冰的水面上。
莲池后方,有座样式古拙的禅房。
禅房里的那张床榻上,一名男子闭目躺在上面,面容俊美无暇。
某一刻,他的细长睫毛忽然微颤,渐渐地,那双眼眸睁开,绽放出清冽的光芒。
“我还没死?”
男子轻喃一声,只感觉脑袋生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中了那狡猾少年的计谋,在绣衣坊群攻之下,全身经脉断裂,气绝而亡。
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
望着黑漆漆的房顶,他很自然地生出第二个疑问。
“是谁救了我?”
他挣扎着坐起来,下一刻便看见,在床榻前的蒲团上,一名老僧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老僧慈眉善目,眼眸里透着喜悦,由衷咧嘴一笑,却没发出声响。
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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