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狂歌(第1/2页)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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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这很容易吗?长生大道,道可为盗,盗者,取也。这一个‘取’字,便是长生路上最难之事。你修行途中,遇到的问题可不仅仅是这珠宝光气的美人,千万个修行法门、千万种灵丹妙药、千万条人情干系,你取哪个,舍哪个?你取了它,可真能长生?你舍了它,日后真不后悔么?”

    余慈笑容收敛,这已经不是理想和践行的问题,而是被老道重新引回到鱼龙之论上。

    “人之修行必须看准这个道理:人生于天地之间,从不是为了把自己孤立出去,修行到顶峰如何,我不知道,但修行路上,人与人之间,彼此感应交通,有互帮互助的,有形同陌路的、有不共戴天的;人与物之间,也是感应交通,有密不可分的、有可有可无的、也有见而生厌的;至于人与天地之间,什么天人合一、天人交感更是明明白白写在典籍上。

    “如此联系,虽是纷繁复杂,但在此间有取有舍,才是正道。不把这里面的道理参透,不明白‘外物’也是修行的根基,孤零零进山参禅,美其名曰‘死关’,其实只是个死字罢了!”

    余慈垂头回应:“谨受教!”

    但很快,他又抬头,咧嘴苦笑:“只是这道理听起来,取取舍舍,复杂得很、困难得很,也……无情得很。”

    这时他想到的是最近一段时间结识的朋友。按照老道的理论,追求大道中,若有必要,叶途可以舍、宝光可以舍、小九可以舍、他老道也可以舍!

    是这个意思吗?

    老道神色悠悠,似乎是出了神,旋又抚须而笑:“不是在世上经过风雨的,说不出这‘无情’二字,这很好。但要知道,大道无情是劫关……却‘任是无情也动人’哪!

    说罢大笑,笑继而歌,击杯为拍:

    “仙路长兮长生难,长生难兮难劫关。难劫关兮关生死,关生死兮死不难。”

    梅雪小亭中,白眉老道便这么清嗓而歌,声震枝叶,雪落有声。其实声音并不动听,词句也是直白平常,就是声调中颇有些诙谐自嘲的意味儿,再想过一层,便又觉得这里面字字辛酸,挤得人心血不畅。

    余慈知道,老道士是用这种方式点醒他,但却把自己赔了进去。他想笑,摆在脸上的时候,却已是发了苦。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修行中高深的理论,可是若是天下修士都是这般修炼法,何其无趣,何其憋闷?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追求中的长生……真的不是!

    所以,情绪激荡中,他又吞得一杯酒进肚,有了几分醉意。

    他的酒品其实不太好,一旦有几分酒意,性子便显得过于狂放,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倾向。他斜眼再看,虽然他不喜欢老道刚才的言论,却很欣赏老道士恣意放任、旁若无人的姿态。这老道,确确实实是个性情中人。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老道才在长生路上折戟沉沙吧。

    不过这评价到了嘴上,又变换了说法,他借着酒意,叫道:“好老道,是个妙人!”

    突兀的称赞声,却让老道神态愈是悠然沉醉。他稍稍变化音节,将四句歌辞反复歌唱。余慈从中屡次听得“长生难”三字,再见老道皓首苍颜,垂垂老矣,心中如何没有感触,心中激荡之下,竟也击掌拍桌,随老道高歌:

    “……难劫关兮关生死,关生死兮死不难。”

    一苍劲一清越,高下相激;击掌声、拍案声,老少相应。如此,简单的歌辞竟然真给他们唱出了味道。待得“死不难”三字又过,余慈已是心绪如潮,激昂澎湃,手上猛地发力,震得小亭轰声大震,几乎要塌下来。簌簌粉尘下,他恨声道:

    “死不难、死不难,最不难之事,便是最憋气的东西!”

    老道也停了口,笑吟吟地道:“知难而上,才能长生。你可知道如何走那长生路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

    余慈确实是清楚了老道的意思,可是却越发地不得劲,这种取取舍舍、有情无情的东西,让人觉得太脂粉气。其实他倒不怕死,反倒是烦恼这些缠缠绕绕的玩意,为什么修道就不能像使剑那样,一剑过去,立分生死,来个痛痛快快呢?

    憋气的时候,就要饮酒。酒杯里洒了灰,他就不要酒杯,抓着酒壶,一口饮净,酒味虽薄,却是一气冲上了脑门,他心绪激荡,又想到于舟先前所言的天地、物、人之说,一口气顶上来,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忽地拍案大叫:

    “为什么非要取舍不可?使万物为我所有、使万人为我所用、使天地自然为我所使……这样,还不得长生么?”

    老道闻言怔了。

    余慈吼出声来,也是脑中一清,立知自己说了混话,刚想解释(),却见老道放声大笑,忽地拂袖,砰砰咣咣一阵乱响,满桌子的酒杯小菜摔了一地,差点儿连盛着鱼龙的石盒都摔下去。

    此时宝光已携酒到了小亭外,突地看到这幕情形,直接给吓呆了。

    老道笑罢,又看着余慈,半晌不语。

    余慈生平还是第一次后悔酒后失言,迎着老道的目光,他苦笑道:“这是气话……”

    老道忽尔展颜一笑:“很好!”

    “什么?”

    “我知道是气话……但这些句子,就是气话,我也说不出来。”

    老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那么出亭而去,再不回头。

    ************

    午后时分,观中的道士们纷纷结束了午课,道观中人声渐起,但传到余慈居住的独院,却大都消寂下去,不染其清幽。

    余慈在院中缓缓踱步。

    这是他回到止心观后的第十天。

    从那天老道拂袖而去后,余慈便再没见过他,便是那鱼龙也没有交上去,至于外室弟子之事,更是给搁置下来。好像那一回失言,真的触怒了老道,使得一切都陷入停滞状态。

    时间持续得久了,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遗忘掉,每日里只有宝光过来说些闲话,让他觉得自己还在尘世之中。

    余慈不是没有焦躁过,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心思慢慢地沉淀。不知不觉间,天裂谷时的勾心斗角,生死拼杀变得模糊了,始终充斥在他心中的紧迫感也缓和下来,至于仍沉潜在水下的阴谋、“巨人”间的对抗等一些更遥远的东西,则是被埋在心底最深处,再加了一层盖子。

    这样,他的心大部分空掉了,跳动的节奏自然发生了改变。

    余慈找到了一个全新的节奏,与他在天裂谷、与他之前十二年的流浪生涯、也与他幼时在双仙教中的节奏完全不同。好像是悠然闲适,感知又非常细腻,他并没有遗忘前尘,只是渐渐改换了角度,单纯从那里面抽取信息,丰富自己的思维。

    简单来说,他在反思。

    并不是说他认前面做的事情有什么错误,而是他找到了一些在激烈的情境下,不可避免遗漏的有价值的东西。

    较虚幻的像是他各个时段微妙的心境变化,更现实比如使用雾化剑意之际,“先天一气”细微的运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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