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子(第1/1页)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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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船给人,仁至义尽。

    对陈沐来说他再无什么所求了,却没想到次日一早,张翰派人从广州府送来一册书籍。

    《横渠理气辩》,王廷相写的,张翰做了注。

    这就不是仁至义尽的事了,反而让陈沐有点难以接受。

    同送船、调人不一样,拿自己老师的著作送人,就陈沐的认知里,这个时代没有随便拿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人的习惯。

    说明陈沐真的算是张翰的近人了。

    书他大致看了一遍,这对陈沐而言就是一套大部头,想看明白这本,他要旁征博引地多读十几本书。

    但很有意思。

    宋明时期涌现了一大批哲学家思想家,他们被统称为宋明理学。

    理学当中包含了种种流派,既有把格物致知发展跑偏极端到只有穷尽天理才能成为圣贤回到老家的朱熹,也有在朱熹的肩膀上突破的陆王心学,主张知行合一,与朱熹理学分庭抗礼。

    当然站在后世人的角度上,最符合价值观的应当是阳明左派,诸如泰州学派的王艮,主张‘百姓日用即为道’,振聋发聩;还有在世人看来异端至极的李贽,反对礼教抨击道学为己任。

    这也是阳明左派在学术中受到排挤的原因,儒生不是傻子,不会眼看着好好的东西不去学,真正让大多数人排挤阳明左派的原因——这个学派,无益于巩固统治。

    张翰送给陈沐的书,既不是朱熹的理学,也不是王阳明的理学,而是另一个流派,气学。

    这个流派也很非主流,即脱胎于朱熹理学,又对朱熹理学发扬一部分抛弃一部分,既然不同于理,却又对王阳明的心学加以批判。

    程朱理学的意思是“理在事上”和“理在事先”,气学则认为“理在事中”。

    程朱理学的格物致知,是要格此心,气学则要格天下之物。

    程朱理学的穷理是穷心中之理,气学的穷理则是穷天下事物之理,主张以“资于外求”的方式,达到通彻无间、内外合一的最终境界。

    看得陈沐都想开宗立派了。

    有了俞大猷搀和,和六榕寺的事就这么揭过,请天时和尚去了趟广州府,陈沐调回去些旗军,接着在军田里待了几日。

    等田地收割完,骑马带兵回了千户所,沿香山转一圈,派兵船在浅海四处乱走。

    最终在香山东南方向选出一处建立水寨的位置,规划出一片地作为将来的船厂。

    同时也是将来铁坊所在。

    大和尚高高兴兴回来了,陈沐问事情办妥了没,说办妥了,问他咋办妥的,佛爷说他有法宝,一出法宝六榕寺方丈就老实了。

    说的跟神话故事似的,陈沐问他到底是啥法宝,这大和尚扬了扬自己砂锅大的拳头,杀气腾腾。

    “佛爷有对儿金刚宝!”

    “没打死吧?”

    “没有,佛爷就一拳。”

    陈沐放心了,来拳头还好,他就怕俞老爷子亲自点的将去六榕寺拜谒,直接提着三十斤铁棒打进庙门,那就不好办了。

    现在这才打一拳,没事,会打方丈的和尚才是好和尚。

    他是真觉得自己忙,既要练兵、读书,还要勤练弓马,以准备将来考上武举有个除军户旗官之外的正经出身,也更容易扩大自己的人际圈子。

    另一方面,香山的一万两千亩军田要收、水寨要建、军户多了军学也要挑选屋舍书院翻盖,再有就是军事上,曾一本要防、濠镜澳也到了亟待弹压的临界点。

    甚至为了将来的海战,他还要学游泳,学穿着衣服带着兵器——这已经不叫游泳了,叫武装泅渡。

    一不小心就沉底儿,应了他的名。

    沉木。

    邵廷达回来了,一进千户所就见陈沐头发湿漉漉地,穿着干爽青袍牵着两只大鹅溜达,接着大鹅瞧见邵廷达这生人上去就是一顿猛啄,满口细牙把风尘仆仆的莽虫吓得满地乱窜。

    一番鸡飞狗跳,二人这才坐到千户衙门千户宅里。

    “辛苦了,晒得黑了许多。”

    “不辛苦,沐哥你真厉害。香山变化太大,回来都不敢认,这么多人啊!”

    邵廷达笑着摇头,见宅子里左右无人,这才解下腰上小囊,沉甸甸地放在桌案上推给陈沐,小声道:“沐哥,九十四两金子,漳州的官吏知道是你的地,他们硬是压价耽误了时日,幸亏他们不知道船队也有咱一份,要不船引都办不下来。”

    “你是不知道,在月港、在福建,你的名声可大了!”

    邵廷达感慨着说道:“福建都传开了,说香山有位千户,把今年走广的商贾一网打尽,吞了上万两银子的货!”

    “放屁!”

    陈沐拍着桌案道:“那帮王八蛋什么屎盆子都给陈爷头上扣,上万两,可真敢说,那些破玩意儿收拢收拢卖了至多五千两,那是他们走私番夷才能卖到上万两!”

    陈爷冤啊,要真扣下上万两银子,他还忙里忙外的干啥?

    铁甲大炮啥都有了,还用在这儿抠抠搜搜的挤出点银子,拆东墙补西墙的买船料、建船厂?

    还用一等俩月,就为了等华宇那边报信,看夷商啥时候在濠镜把凿漏的船快修补好了他再带兵过去?

    不就是他妈的穷闹得么!

    “要不是穷,老子早过去把那帮狗娘养的弄死了,还用等到现在?嘁!”

    陈沐摆摆手,“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七百多两就七百多两,到底咱不光赚了钱,还赚了城里的宅子呢,来——这些你收着,往返来去,只有咱自家兄弟最靠得住。”

    陈沐推过去一条金子,估摸着十两重。

    一两金兑八两银。

    “别推让了,地是你跑去买的,也是你跑去卖的,收下吧,置办套像样的衣甲。”陈沐说着拍拍剩下的金子,笑道:“正好你把钱带回来,我从总督那请了命,咱香山也建船厂,不光要船厂,还要有书院——先让千户所一半孩子有书读!”

    话音刚落,千户宅外李旦迈步停在门口,抱拳喜道:“义父,华宇那边有消息了!”

    陈沐猛然起身,他的蜈蚣船——要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