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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极坐在街角,一根翠竹棍平放在膝上。
这里是闹市区贫民窟交界之处,也是小叫花子们讨饭混生活的地方。
每当有豪车贵人经过,便是一片儿竹棍敲打地面的声音响起,小乞丐们边跑边敲打着青砖地面,跳唱着“贵人大吉又大利,东来携一身贵气,此去万事都如意,归来都满载而归”。
但这些热闹都是小乞丐们的,夏极只是仰望着不远处屋檐垂下的冰棱发呆。
他坐在人潮汹涌的世界,但整个街道却仿和他无关。
他也是个小乞丐,但没有哪个乞丐敢惹他,甚至晋阳地下帮派的精英打手都不敢惹他。
无他,太牛逼!
他的竹棍,比武者们的拔刀都要快。
刚见他手动,竹棍就会点在咽喉。
可惜,他却也很孤僻,孤僻到近乎孤独。
无他,性格使然。
此时,雪后,懒洋洋的天光里,他靠着墙壁,双腿随意张开着,翠竹棍随意丢在一侧。
晋阳城很大,这里只是城西。
每天商贾的牛车会绕过这里,伯爵子爵家的小姐公子都会远远避开这边,地下帮派的人则是嫌弃这里没有油水,也不来生事,至于大门派之间的恩怨情仇、功法争夺,则更与他们无关。
在这阴暗的角落里,不过就是乞讨一份儿饭活下去,如是而已。
轻轻的叹息声。
热气从薄唇里呵出。
远处,半臂狭长的冰棱折射出天空。
不知不觉,穿越来这里已经过去三年了。
前世,自己被称为“天煞孤星”,身有王者之命,登临刀技绝巅,为刀神,然而却始终孤零零一人,少年华发,孤独终老。
凡是对自己有过恩情的人,凡是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惨死。
即便他有一把无敌的刀,又如何呢?
又能挽回什么呢?
今世,自己不知命格,但却拥有着前世难以企及的平静。
哪怕是个小乞丐,也很悠闲。
没有人认识自己,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竹棍够快,足够作为支柱撑起这一小片儿的小乞丐们讨饭的生活。
作为回报,小乞丐们也会将得到的最干净的食物赠送给他。
至于其他感情,却也不存在。
除了敬畏,其他什么都没有。
暮色时分,又下起了雪。
大雪里,夏极裹了裹破棉絮衣衫,小乞丐们也纷纷跑了回来。
今天天冷,什么收获都没有,幸好破屋里还存了些干冷的馒头,就着热水就能吃下去了。
轮毂声从西而东。
碾碎了暮色时分的冰天雪地。
小乞丐们眼睛亮起,又拎着翠竹竿去讨饭。
“贵人大吉又大利...”
马车并未跋扈的驶过。
车子停了下来。
有些病态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苍白。
这是大病的迹象。
少女吩咐身边的侍卫:“到街头去买一些面来。”
侍卫不耐烦道:“这些乞丐饿不死的,他们命又硬又贱,就像蟑螂,小姐好心给他们面吃,说不定把他们胃口养刁了。而且,老爷关照了,我不把您送到晋北爵府上,心里不踏实啊。”
“去吧,阿大,你的任务快完成了。”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叔父府上应该已经关门了,明早我们再去。”
“小姐,那我们该寻一处客栈落脚。”
“不了,就这里,今晚,我在马车里待一晚。”
侍卫拗不过着小姐,掏了些碎银子跑到了对街,没多久,就拎了一桶面,以及不少瓷碗返回了。
一碗一碗面很快被放在了破屋的屋檐下,热腾腾的面汤被倒入其中。
“这是小姐好心赏你们的,快点吃。”
侍卫一边分着面,一边吆喝着,小乞丐们欢呼着便跑了过来。
热气,香气,混杂着冬日的冷气,既寒冷,又温暖。
少女看着面前的热闹有些出神。
似乎热闹与她之间隔了一个世界。
她只是在远处看着,望着,但自己永远不在其中。
寒气上涌,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白气氤氲。
猛一抬头,却见屋檐下一个少年靠着墙壁,并没有任何来吃面的意思。
他的眼睛看着即将完全黑暗的天。
少女端起一碗细面,走了过去,站在了夏极面前,蹲下身子,柔和道:“天冷,吃一碗热面,能暖和些。”
夏极愣了愣,应了一声,接过面条,热汤油水入了肚,细面的温度让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夏极。”
“我叫苏婵。”
两人都是超级不会说话的人,交换过了名字,就只剩下吃面条的声音。
片刻后。
夏极将空面碗一推:“饱了。”
他站起身,黑色碎发配着有些孤独的脸庞。
然后径直走入了破屋中,不道谢也不说任何的话。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
不要去感谢对你好的人,否则就是害他。
苏婵有些愕然,随即笑了起来,笑得仿是雪地里开了些桃花。
“夏极,明早我去晋北爵府上,你当我小童,包你食宿,薪钱我每月零花多少就给你一半。”
“不用。”
“是嫌弃我是一个亡国之女吗?”
“亡国之女?”
“我是南唐爵家的三女,在南唐被屠城前,父亲用秘密就保了我一人,也送了我一人来晋北城投奔叔父。我无权无势,更是重病缠身...”
“你会后悔吗?”夏极忽的打断了她的话。
“我为什么要后悔?”
“凡是对我好的人,都会遭遇不测,你赠了我一碗细面,我不想害你。”
“我不会后悔。”苏婵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
“为什么?”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连性命都在遭受着病魔的折磨。夏极,来做我的小童吧,就当是送我最后一程,我生命走到终点了,你就自由了。
放心,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看病的神医说我性命顶多还有三年,三年后,我会被体内寒气折磨致死。
到时候,你为我点三柱香,捧一束花,碑文上刻下名字就可以了。”
另一边,名为阿大的侍卫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的静默下来,他能够保着这南唐爵家的三小姐来北地,已经是重情重义了。
此次事了,他就远离此地,再不卷入权贵的事情里。
南唐伯爵的恩情,他也报答了。
这三小姐,就任由她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