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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所为,得毋抱惭于衾影;光阴已逝,尚期收效于桑榆。”————————【围炉夜话】
未央宫秉持着前殿后寝的格局,前面殿和中殿路寝是皇帝进行大朝、常朝的地,后殿宣室殿则是皇帝退朝后生活起居之所。宣室殿地阔大,按前堂后室的格局建造,中央的大堂仍可作为视事之用,也可以处理政务、发布诏令。
旁边还有另外的室和堂可以单独召见臣子以及宴饮,宣室殿的后面是皇帝每日休息睡觉的地,被称作正室或正处。
宣室殿可谓是皇帝最私密的地了,为了保证安和**,皇帝自打董死后便开始整肃宫纪,将所有身居宦职的士人以各种名目改任他职,并清除了阿附董的宦官。
尔后又让黄门穆顺随侍陛前,将一批新招进的中黄门排除在外,不得进入正室。只在皇帝身边留下了几个从雒阳来的、皇帝还是陈留王时就开始侍奉着的亲信黄门,力求忠心可靠。
穆顺对皇帝的这一系列命令求之不得,他走马上任后,借此大力排除异己,整肃宫中宦官队伍。他也确实有手腕,短短时间内便让未央宫焕然一新,再也没有什么士宦不分,皇帝一点风吹草动就闹得内外皆知的情况。
而皇帝为了防止穆顺势大,以及安抚士人之心,特意让苗祀主省中诸宦,来制衡穆顺。
董死后的这几天,日月清净,天气晴朗,夜间微风不起,气温舒爽宜人。
穆顺悄无声息的从室外走进来,虽然他很快就关上了门,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丝响动。
皇帝一个人还坐在桌案后,右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向左手拿着根展开一半的竹简。不过他的心思显然没放在书上,目光涣散,眼皮低垂,像是快要打瞌睡了。
在就他要入睡的当头,突然被穆顺进来是发出的声响弄醒,他意识从混沌中醒来,揉了揉眉头:“什么时辰了?”
“刚过亥时二刻。国家,明天还有常朝,不如先去安歇吧?”穆顺走上前来,大着胆子从皇帝手中接过竹简,做好标记后,将其卷好放置一边;然后主动帮皇帝揉起额头来。
穆顺未经允许就做出了这一系列的举止,放在旁人眼里都习以为常,就连皇帝也没有怪他擅自做主的意思,可见皇帝对穆顺的宠信。
竹简上的字虽然是汉隶,皇帝凭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勉强还能识得,但书上没有句读和分段,这些都得靠自己去辨认断句,再加上一些不认识的典故,皇帝看的头都要大了。
在油灯下长时间看书极为伤眼,皇帝闭上酸胀的眼睛,虽然今天又是上林骑马、又是中台诏对、还去了掖庭,忙的脚不沾地。此时仍不愿去就寝,任由穆顺在眼角处揉动,借此疏解疲倦。
像是没听到穆顺的话,皇帝自顾自的道;“那个偷西的奴婢,南北卫士令和左右都候可逮到了?”
穆顺手上动作一滞,他没想到时过三天,皇帝竟还记得这琐事。
董死后,人心震动不安,再加上穆顺新官上任,要重新整肃宫中宦官,导致几个新招进来的奴婢趁着宫中混乱,偷了掖庭宋贵人的饰品。正在他们准备逃出去的时候,在司马门被巡视的都候给当场拿下。
其中有个贼见机逃窜,藏匿于宫中,宫卫花了三天时间也没抓到。让皇帝大感恼火。
这毕竟是穆顺刚上任就发生的恶**件,无疑是在打穆顺的脸,穆顺知道皇帝对此事十分关切,不敢马虎,连忙保证道:“还请国家放心,奴婢会督促掖庭令和卫士令严加查找,绝不扰乱国家和掖庭诸贵人的安宁。”
这几天他也差不多摸清了皇帝的性情,知道皇帝心底十分没有安感,所以很在意自己的安和私密。
如今宫中不知哪个角落里躲着一个偷盗的奴婢,虽然他未必有胆量闯入前殿,但老让他躲在宫里,迟早是个隐患。但未央宫虽然占地广大,那贼子就算再能躲也不能好几天不吃不喝吧?
卫士令和掖庭令的意思,是要守住膳房和库房,那奴婢受不了饥饿,迟早会铤而走险,将其抓获。
没想到皇帝却对此嗤之以鼻,他不屑的道:“守株待兔,他们忙活了三天,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未央宫那么多殿宇,为什么不逐一排查,偏偏要用那么个蠢法。那奴婢要是走投无路,劫掠宫人、放火烧殿或是惊吓到万年公主和两位贵人了怎么办?我看他们根就没有用心去找!”
穆顺汗颜,这法子虽然不是他想的,但他也是同意了的,如今皇帝骂想这个办法的人蠢笨,岂不是把穆顺也给骂了?
他苦着脸道;“国家有所不知,这未央宫城少也有上百座殿阁,除了侍从值守待诏的承明庐和尚书台,宦官署、尚和少府衙署,还有这前殿、掖庭有人常住之外。剩下的都是些空置殿宇,那奴婢估计是躲在哪个偏僻的院里去了。宫中兵卫人手不足,所以找起来很麻烦。”
皇帝陡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直刺穆顺,话语中带着一丝怒气;“你当了几天黄门,看来收了不少好处,竟然开始在为他们而辩护了?”
皇帝突如其来的不满,吓得室内所有侍奉着的黄门伏身在地,稽首不起。穆顺跪在一旁,低声告罪道:“这些都是卫尉府的主意,奴婢也没办法,还望国家恕罪……国家若是不欲让兵卫去寻,那是否要传旨光禄勋,让郎卫们来找?或者直接让羽林监入宫来寻?”
两汉以降,护卫宫殿者主要有郎卫和兵卫。光禄勋率虎贲、羽林、五官等郎官为郎卫;卫尉率剑戟士为兵卫。郎卫负责宫殿警卫,保护皇帝和后妃的近身安;兵卫负责昼夜徼巡、守卫皇宫。
再加上执金吾巡视京师、护卫仪仗;北军五校拱卫京城,镇守三辅,这些犹如一道道保险,组成铜墙铁壁,位保障着皇帝的安。
而此时光禄勋邓渊出身南阳邓氏,卫尉张喜出身汝南张氏,都是关士族在朝廷里的代表,是王允的铁杆支持者。想要彻底掌握军权,就非得要先从身边的军队抓起。
“此事还不能让郎卫们参与进来。”皇帝想也没想就脱口道,他侧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穆顺,正色道;“这奴婢一日未被缉拿,我心中一日不安,若是被他躲进哪间殿宇,扰了先人,我作为汉室子孙,更是难辞其咎!你以后不要管这事了,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另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