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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薛福尘是双生兄弟,两个人都是道光二十四年顺天乡试的举人,而且他的科名甚高,差一点就是解元,旁人都说,来年chūn闱一定能够高中,谁知道到了第二年下场会试,极不得意,竟至榜上无名——倒是他的弟弟,却得中了。
他们的父亲薛晓帆在湖南当州县,本想为儿子出赀,捐一个郎中,分发到工部,以待来年再考,也省却路上奔波。谁知道薛晓帆病故在任上,兄弟两个千里奔丧,扶榇返乡,三年服阕,薛福尘再次入京,而薛福成则留在家中奉养老母。
到了道光三十年新君登基,薛福尘一时糊涂为人贿买,落得个灰头土脸,薛福成*人在家乡闻听此事,对当官更加视为畏途,虽经弟弟几次来信求恳,却总是以老母在堂,不敢远离为由。不愿意、也不敢再入这天子脚下了。
乡居岁月,rì子虽苦,闲工夫却多的是,他就在这时候开始涉猎医书。他为人秉xìng特殊,用心极专,一事不当于心,穷思极研,废寝忘食,非要将疑团剖解,看个明明白白不可。因此,五、六年下来,各家医书,无不jīng读,融会贯通,竟成了无师自通的名医。在当地小有名气,很为人所称道。
这样的一篇履历折薛宝善也见过了,虽说他是举人的底子,但此刻以医士的身分被荐,而且有先加考查的上谕,再加上同业相嫉,所以他也无须客气。
于是昂然高坐,俨然以考官的身分,‘请教’医道。名为请教,实际就是诘问。一番盘诘下来,薛宝善知难而退,因为他懂的,对方都懂;对方懂的,他就不完全懂了。
内务府经过上一次长宏之事之后,变得老实了很多,这一次奉派接引的是袭爵的礼亲王世铎。他是全龄的弟弟,年纪很轻,不过十八岁,说话做事却很是得体,全龄殁了之后,皇上在荫封之前也曾经特为的见过他,对他言谈举止都很满意,所以把这个世袭罔替的亲王给了他来承袭。
世铎不大懂得医道,不过眉高眼低是看得出来的。被问的人从容陈词,反是发问的人语气迟疑,仿佛该问不该问都没有把握似的,则此两人的腹笥深浅,不问可知。
“高明之至。”世铎拱拱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转脸又问薛宝善,“你看,是不是今天就请脉?”
“无须亟亟。”薛宝善说,“皇上的病情,总要先跟薛兄说一说明白。”
于是,便和薛福成说起皇上的病情。不知是他有意藏私,还是功夫不到,他只能说出症状,却说不出病名。薛福成颇为困惑,便直截了当地要求阅读皇上得病至今的全部脉案。
“脉案在内奏事处。明儿请脉,你当面跟上头要好了。”
薛福成知道太医请脉的规矩,脉案照例用黄纸誊清呈阅,太医院存有底稿,不肯公开而以内奏事处推托,显见得是故意留难。这样子猜忌,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问明了第二天进宫的时刻,仍由伴送的委员陪着,回到西河沿客栈休息。
这位委员姓胡,是个候补知县,为人善于交际,人头很熟,纳尔经额特地派他照料,曾经当面嘱咐:‘内廷的差使不好当。此去小钱不要省,内务府跟太医院的人要好好敷衍,宫里的太监更不能得罪。看病是他的事,招呼应酬是你的事。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跟旁的人求教。’所以一回客栈,便打听晤谈的经过。
“哼”薛福成冷笑,“真正可气他们当我来抢他们的饭碗,处处敌视,岂有此理明天看请脉情形怎么说,如果他们从中捣鬼,我得请你回去禀告堂督,这差使我干不了。”
“益公、益公”薛福成字增益,所以称之为益公。胡知县急忙相劝,“你老千万忍耐,我去设法疏通。这是天字第一号的病号,益公究心此道,有这样一个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岂可轻易错过?”
这句话打动了薛福成的心,默然不语,意思是首肯了。胡知县安抚了他,还得有一番奔走。找着内务府的朋友,送过去三个红封袋,内有银票,一个大的一千两,另外两个小的都是二百两。小的送内务府在内廷照料的人和宫里的太监、苏拉,大的一个孝敬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太监六福。
第二天一早,胡知县陪着薛福成到园子门口,已有人在迎接。将他带入军机处朝房,只见除了薛宝善之外,还有两个四、五品服sè的官员在,彼此请教,才知道也是太医,一个是李德立,,一个叫龚平。
两个人都姓薛,算是同宗,因为昨天的故事,彼此心里都不是味道,但官场礼节自然要顾,所以都还含笑招呼。
接着,世铎也到了,步履匆促地说:“走吧上头叫起了。”
于是由世铎领头带路,薛宝善紧跟在后头,依次是李德立等人,最后才是薛福成,直往烟波致爽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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