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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在家歇了几天,随即入值南书房,和当年一样,做他的shì讲学士。
一任山西学政做下来,除却任上所有种种进项,使得宦囊丰盈之外,翁同龢比之当年出京前,更多了几分沉稳和老练之气。便如当年老父遭谴,因为管束家奴不利,给nòng至灰头土脸的事体爆发之后,翁同书两次sī下里写信给弟弟,要他在山西任上,上表朝廷,请皇帝念在多年旧情的份上,宽免老人家的罪过,但翁同龢接信之后,却出人意料的丝毫不理给父兄的回信中,大打‘朝廷公断,圣明在天,非臣下可以sī情代偿’的官腔,把哥哥的请求驳了回来。
翁同书又惊又怒,大骂弟弟不孝,还是翁心存宦海沉浮多年,大约能够分得清楚小儿子的心思:翁氏一mén,累受两朝皇恩,无权臣之名,而有权臣之实。皇帝这一次有意掀起bōlàng,更多是只是对朝中愈演愈烈的党争之风降一降温,煞一煞锐气。于翁家一族的荣辱,说到底是不相关的。
但如果翁氏父子不知进退,以为可以仰仗翁同龢入值上书房多年的情分,就可以、并敢于提出非分之请的话,则家mén之祸,就在不远了
所以翁心存在看过翁同龢的来信之后,亲自又给远在山西的儿子写去一封信,内中丝毫不提公务,只说家务,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他在山西,那里较诸京中,天气苦寒,要他多多注意身体云云,全是絮絮叨叨,父子亲情跃然纸上的文字。
翁心存很清楚,翁同龢年纪虽小,但在皇上身边多年,不提皇帝时不时的耳提面命,只是陪伴君父,数载而下所闻所见,君臣奏对时候的潜移默化,就绝对不是翁同书那般的书生意气可以比拟的后者正是因为看不透这一层,空自惶急、恼怒了半天。
翁同龢在山西任上数年,只回过京城一次,还是在咸丰九年的年初,为咸丰十年,皇帝三十万寿,照例要加开一届恩科的公事,在京中呆不多久,料理完毕,转头出京,又回山西任上去了——他竟似是打定了主意,不给皇帝、朝中于翁家不睦的大臣以任何口舌之机,在外人看来,甚至有点不近乎人情了。
这一次皇上赏假,翁同龢在府中安安心心的住了几天,自然的,父子来过,秉烛夜谈的事情也不曾少,问过老父的身体,翁同龢说道,“……儿子这一次随扈圣驾西游,虽不比京中,每rì御前当值,但听肃雨亭说,皇上于国债发行新政,早已经圣心默定,决不为任何人夺其志。只等回京之后,知会各省,就要照章推行了。”
“你当爹就不知道吗?”翁心存是一派怡然自得的神sè,“我虽耄矣,却也不是倭艮峰那般食古不化之流可比。上一次你在山西寄回家信,内中说起皇上谈到,‘举凡情理所通的,论诸国事,也一定是能够上下顺遂的’之语,细细想来,实在是治国大道啊”
他说,“从皇上登基以来,羽翼渐丰,开始推行新政,不论漕盐、洋务、铁路、兵事,说起来破除旧例,改行新制,实际上呢,你想想,皇上所行的新政,又有哪一节是与祖宗成,背道而驰的?又有哪一节,不是我朝历代明主当政之时,不曾为此伤尽脑筋,而苦寻谋划之道,解决之的?嘿只凭这一点,京、外各省,不论满汉,便是想拿祖宗成例为据,抗拒新政的,也断然没有了落于口实处故而才有这十数年来,国政rì上,四方敬仰之景。”
他说,“皇上威权rì重,其势已断不可阻,才有今天发行国债之举——正如你方才所说的,决不可为人夺其志——你想想,要是早上几年,不提朝堂部员,只是这清流中人所上的奏折,怕就要把养心殿都堆满了。”
翁同龢身为局内人,大以为然的点点头,又追问道,“既然如此,爹为何又要在与皇上同车共乘的时候,与倭师傅一再劝阻呢?”
翁心存很讶异的看了儿子几眼,似乎觉得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让人觉得不能接受一般,翁同龢脑筋一转,也通晓其中,“是,儿子这话问得糊涂了。”
翁心存沉默半晌,方才一笑,很有点羞愧的味道,“倭艮峰方正君子,心中只有朝廷,只有皇上,从这一节说来,我不及他。”
“爹也不必如此,外圆内方,才是君子立身之道。倭师傅……”翁同龢满腹言辞,终于化作喟然一叹。
翁心存取过水烟,翁同龢燃起纸媒,伺候老父亲吸了几口,咕噜噜、咕噜噜的吸过,又再问道,“你此番回京,皇上可有所差遣?”
“这倒不曾,皇上只是说,着儿子仿效当年,仍自到南书房入值。”
翁心存点点头,把水烟置于一边,“南书房司文字之役,虽无相权,而有相任。你要记住,多与他人为善,切切不可以家事自夸其大,孙亦何、张子青、额莜山几个人,才学都不在你之下,要多多与人jiāo好。”
“是,儿子都记下了。”
翁心存大有辩察颜sè的夫,看儿子表面上奉命唯谨,神情中却是一派不屈之sè,知道自己这句话他未必往心里去。不觉有些为他担心,但孩子大了,不可能做父亲仍自像当年一般,以父道尊严,言辞训诫为能是;再说,由他闯一闯,经历一番,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于是,在府中休息几天之后,翁同龢开始入值南书房。除了他之外,这一年之中,皇帝另外宣召了几个人,分别是,道光二十七年丁末科的状元张之万,直隶南皮人,字子青;咸丰三年癸丑科状元孙如仅,山东菏泽人,字亦何;还有一个是旗人额勒和布,姓觉尔察氏,字莜山;他有一个绰号,叫腰系战裙——和他的名字,正是个无情对。
入值南书房shì讲,名义上是文学shì从之臣,但因为可以贴近天子,每rì面君,便是比诸那些六部堂官,仍自多一份进言之机,故而虽然无权无责,仍是朝臣所向往的清贵之地。翁同龢不提,另外三个人,当接到明发的邸抄,知晓自己入值南书房,都兴奋得不得了——这已经是一年前的旧事了。
上午巳时,翁同龢到南书房,和几个人彼此行礼,互相寒暄了几句,听mén口一声唱喏,“皇上驾到”众人不敢怠慢,各自迎到廊下,跪倒接驾。
皇帝刚刚和军机处、内务府、宗人府见过面,为朝政的事情,生了一肚皮的怒气,原因无他,西幸之前,着恭亲王奕办理内务府往来办差之中,种种贪墨之事,经过四个多月的时间,案子查得差不多了:经多方查验、举证,从咸丰三年至今,只是浮收、侵鱼、倒买倒卖几项加在一起,为内务府上下贪墨的银子,就不下五千六百余万两之多
其中更有一部分,和高宗皇帝当年所掀起的两淮盐引案如出一辙,内务府提出的每年六百万两的‘内帑银’,jiāo由各省盐商生利,按照常例来说,每年大约可以获利三二之数,而却只有一个笼统的数字,并无任何明细。不过和当年之事有一些出入的是,当年是盐商疲滑,méng哄朝廷;这一次则是内务府与扬州、长芦、四川等各大盐商相互勾结,欺上瞒下,瓜分银两,造成了极大的亏空。
皇帝为这件事大发雷霆,连多年来荣宠不衰的肃顺也没有逃过去,给他加头带脸的臭骂一顿,肃顺几个将额头撞得一片乌黑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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