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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提溜着一竹盒子点心,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黑牢,离开了大风哥,一边走一边心思恍惚。
她心知,大风哥是蒸蒸日上、相传于金陵的角儿,若不是真有什么为人所不知的大难相逼,恐不致于现如今落入虎口、为恶人所胁。
不过,大风哥过:他来此只为了见自己一面,晴雯听得云山雾罩,不知就里,难道大风哥是在话语间传递什么重要的信息吗?
真是无从琢磨,也琢磨个不透,晴雯不觉暗自神伤。
出于对大风哥的信任,她此刻就该听话,做到“过往不问”,真个把家、亲爹、戏班……这些过去从记忆中部抹杀。
晴雯咬着牙,拧着眉,可想忘记,却又记得真亮、记得清晰——
晴雯是花月梨园行尚掌柜的闺女,上面有三个哥哥,只可惜,刚有记忆,她就没了亲娘。
尚掌柜晚来得女,晴雯自然就是那尚掌柜捧在手心儿里都怕化了的宝贝疙瘩。
最让晴雯引以为戒骄傲的是,她一直在得到戏班大大所有人的疼爱。
戏班里弟子们在大院里练武功的时候,不是听到尚掌柜严厉地呵斥声,就是听到从里间屋里传出的晴雯叽叽咯咯的笑声,大家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若果一时半会儿的,没听到这婴儿喃喃的声音,大家伙儿还真都探头探脑的,很是牵挂。
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晴雯发生得水灵可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兼又特别爱笑,实在是人见人爱。
话,梨园世家的行当传男不传女,所以,虽然晴雯打儿就生得机灵乖巧、眼媚传神,看着是块唱念做打的好胚子,可她知道,自己断无作名伶、登台唱大戏的可能。
倒是从三岁上起,她就按照父亲的安排,在戏班子里跟在管家的脚前身后,成天里泡在戏班子里。
这样安排,一来是尚掌柜自死了老婆后没再续娶,没了生活的帮衬,里里外外的,诸事压身,故而,他托付老管家给照看着女晴雯;这二来呢,也是尚掌柜怜恤这个可人的闺女,心里盘算着将来把戏班里的活儿渐渐都传予晴雯,要是等晴雯长大喽,就再给她好好甄选个倒插门的女婿,这样,也好把他半辈子下来、给捯饬得终于有模有样的戏班让晴雯给接续下去。
晴雯四五岁上下,就已经能够给老管家打酱油了。她帮着管管行头啊、绣补个花帕啊、跑堂儿报个信儿什么的,一个人儿,多多少少地,已经能担当起责任来了。
在大人们的耳濡目染下,晴雯也喜欢上了戏班,不仅叔叔大爷哥哥姐姐的,晴雯见面时问候得爽脆,而且,一旦干起活来,晴雯没有家大姐的架子,勤快而不惜力。
台前台后的,晴雯常常这里帮衬、那里补台的……总忙得不亦乐乎。
老管家因年老的原因,从诸事打理中渐渐退了下来。正值这样的急需人补缺口的时候,晴雯应急,她跑前跑后,大多时候,都能游刃有余地替老管家把事情办了,独挡一面。
渐渐的,大家也都愿意服从她大人似的安排。加上晴雯这个丫头生就和煦、爱笑,天生就能聚拢人气儿,结果,八岁上下的晴雯就成了撑起了戏班内务半边天的“管事儿”。
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她喜欢偷看师兄师弟们练功夫、排戏,有时候,凭借着记忆力,晴雯还能私下里饶有兴致地比划着、模仿出师兄弟们的一招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