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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一架马车驰行在皇宫门前的官道上,碾开了一地冰霜。
马车里一个贵妇人模样的女人抱着暖手炉闭目养神,一个少年人坐在一边,有些局促的望着她。
骆提婆知道这个时候的母亲是绝对不能打扰的。刚刚骆提婆和陆令宣入宫觐见皇帝,被皇帝拒绝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骆提婆一时有些慌了手脚,这时候只能指望母亲能够想到办法了,母亲总是有办法的。
武定五年,骆提婆的父亲骆超造反,被诛杀,陆令宣被没入宫廷为宫女,骆提婆也一夜之间从一位公子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贱奴,那时候真的很难,每天都在思考能不能坚持到明天。
陆令宣早出晚归,拼命的争取往上爬的机会,然后被分到了当时的长广王高湛的宫里当女官,后来,长广王的儿子高纬出世了,陆令宣又成为了高纬的奶娘,而后因为教导皇子有功,陆令宣被武成帝高湛封为郡君,这是唯一一个女子在朝中有实权的封爵。骆提婆又变成了他的贵族少爷,地位更胜往昔。
但是骆提婆并不是那么高兴,因为母亲从今往后的中心不再是他了,而是那个比他三四岁的奶兄弟,天生的贵人高纬。在高纬还在六岁的时候,高纬觉得他弟弟不陪他玩,觉得寂寞,于是陆令宣把他牵到了高纬面前,陆令宣:“从今往后你就是太子殿下的玩伴,他是你的主人,你要尽力让他开心,明白吗?”
这句话的时候,陆令宣的表情和语气无比严肃,骆提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陆令宣回答:“因为他关系到我们家的兴衰荣辱,就凭这个,你都必须要讨好他,向他妥协……,他是未来的王,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你生,一句话让你死,一句话可以保你一世富贵荣华,这是你必须要做的。”
那是见到高纬的第一天,骆提婆记得高纬那时候刚刚换牙,虎头虎脑的,白净可爱,老是“哥哥哥哥”的围着骆提婆转,骆提婆一点也不喜欢他,但还是要陪他玩,满足高纬的一切要求。
因为母亲了,这个讨人厌的孩将来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的荣辱生死,所以他必须讨好他。哪怕他根不喜欢他。
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后来依仗着高纬,他们母子俩在大齐的地位来高,也有了不少官员巴结追随,不用依靠沙场上的生死搏杀,不用十年寒窗苦读,骆提婆依仗着高纬的扶持,一步步爬上了北齐的最上层。
他原以为可以一辈子都这么下去,可是高纬忽然变了,变得陌生了。
不再是骆提婆印象里,那个自尊又自卑,聪明却又胆怯的高纬了……
今日,他和母亲一起前往宫门外祈求觐见,等来的不再是高纬热情的传唤,而是一道冷冰冰的旨意,“朕身体有恙,不便见郡君,郡君请回。”
陛下连表面上的热络都不愿意再装出来了,骆提婆此刻心中满心惶恐,联想起和士开及胡长仁,他才猛然发现,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奶兄弟也是可以这么可怕的,像一头吃人的暴龙。
他心中塞满了恐惧,他不知道高纬接下来会不会直接给他们母子二人如和士开一样的下场。
他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陆令宣睁开了眼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慌什么?没出息的西!”
骆提婆低下了头,期期艾艾的问道:“母亲,您,您,陛下他会不会对咱们家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应该不会,毕竟,陛下现在还是需要我们的……”
陆令宣表面淡然,但那悄然攥紧的手出卖了她。现在不会动手,那以后呢?当高纬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会祭起屠刀吗?
陆令宣不敢赌,她在北齐这么多年,见识过了高洋的残暴嗜杀,见过了高殷的癫狂,见过了高演的城府,也见过了高湛的喜怒无常,她不敢赌,不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赌高纬会念及旧情而放过他们,高家的子孙,历来无情……
可是她现在毫无办法,就在一个月之前,陛下像是忽然变了,先是诛杀和士开,而后是下狱胡长仁,接着清洗了朝堂。一开始陆令宣其实是无所谓的,因为和士开死了对她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陆令宣知道和士开对高湛高纬还有胡太后都有影响,就凭这一点,陆令宣就比不上和士开,和士开吃肉,她和胡长仁就只能喝点残汤,和士开终于死了,她很高兴,但是后来,陛下又忽然对胡长仁发难了,迅雷不及掩耳!
骆提婆和韩凤等人欢呼雀跃,可陆令宣却渐渐笑不出来了,心里慢慢升上一股寒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兔死狐悲。
和士开、胡长仁,他们都倒下了,接下来呢?陛下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这让陆令宣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在两天前,高纬从她这里收回了执掌后宫的穿宫腰牌还有凤印,陆令宣失去了她赖以捭阖后宫的资。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高纬不再听她的话了……
想想她就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他们离开了高纬的庇护,下场就只会有一个——死!
所以今日高纬在朝堂上,面对勋臣势力发难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站出来话,陆令宣想等到高纬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再站出来救场,反正勋臣们又不敢废了高纬,让高纬意识到宫旧人们的重要性,再次给予他们权力……,还有,充分的信任。
但是陆令宣失望了,她预料中的高纬支撑不住勋臣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相反,高纬轻松的便化解了琅琊王和勋臣们蓄谋已久的攻势,不仅没有让勋臣们达到目的,还硬生生的拆下了琅琊王的一支臂膀,听段德今日在千秋们外被施以杖刑,在琅琊王亲眼见证下,被硬生生打死了,血流了一地……
陆令宣知道,这不仅仅是打给琅琊王看的,更是打给所有勋臣们看的,自此之后,勋臣们怕是再不敢像今日一般逼宫了。
陆令宣苦笑,不知不觉陛下居然会了如此高深莫测的帝王心术,她再也无从揣测陛下的想法了。
“怎么办呢?”陆令宣苦思退路。
“陛下变了……”骆提婆苦涩的了一句。
陆令宣眼神黯然。
如今他们母子二人可谓是前途未卜呀。
马车忽然晃动了一下,陆令宣和骆提婆险些栽落在车板上。
“谁呀?”刚刚稳定下来,骆提婆便愤怒的揭开车帘,发现另一架马车便横在他们的马车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面,车帘揭开,一张脸露了出来,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呵呵,郡君呀,可否赏脸上来一叙?”
陆令宣楞了一下,惊咦道:“胡长仁?你来干嘛?”
“哈哈,别那么紧张,就是有事想找你聊一聊……”胡长仁的脸色颇有些不自然,打了个哈哈。
…………
傍晚,嘉福宫里烛光温暖,斛律婉儿特意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放到媛媛面前。
她原示意媛媛可以先吃的,可是媛媛到现在一筷子都没有动,
“媛媛先用膳呀,不用等你皇兄啦,他天天都很忙的……”
斛律婉儿夹了一筷子牛腩到媛媛的碗里,但是媛媛却摇摇头,将碗向前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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