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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如雨,料峭的春风吹过城头,呜呜呜地响……
倾颓的城墙下,篝火正在燃烧,战马的嘶叫声,靠坐在墙根下的人的呼吸,暂时还能叫人相信眼前便是人间。
士兵们满身疲惫地围坐在一起,篝火中央架起了头盔,用铁链吊着,里面略略用水洗干净,便可以用来做饭了,好几个头盔都是裂的,夹缝中带着未洗净的血迹,熬煮的稀粥之中也带着一股子血腥气,不过此时也没人在乎了,一俟米粒开花,便迫不及待的抢食起来。
营地一侧躺着许许多多的袍泽,一些人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剩下的三三两两的蜷缩在一起。
高琳踏过营地的时候,那些士兵都用一种麻木的目光望着他,高琳知道,那是绝望。
开始有人窃窃低语,“刚才我看见大将军了,南人砍了他的脑袋挂在营寨的门上,错不了……”
“真是大将军?大将军打了一辈子仗,死则死矣,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羞辱大将军?”
有人愤懑地以拳锤地,他受了伤,身体虚弱,拳头砸下去软绵绵的,并无一丝气势。
有人面无表情地哼哼两声,“成王败寇……”
“大将军守城多时,江陵牢不可破,硬生生将陈国十万大军挡住,不仅将西堤毁掉了,还白白教陈国错失了北上良机,让齐国捡了便宜,南人焉能不怒?”
“……攻西堤的时候,我们两万多大军,回来的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一个周军士兵眼眶红了,“两万士卒啊,多少冤魂!?”
“现在那些人正在城下,日日夜夜地劝降,说是再不投降,明日大军一发,便行屠城之事。”
“大家伙有多少人的父母妻儿都在江陵的?”
“你想投降?”
“我无儿无女,也没有成家,投不投降无所谓,但我不想投降,索性都打到这一步了,何不跟南人拼到底?”
“……”
这话并没有让周围人应同,气氛有些压抑。梁国士卒尽皆安家江陵,即便是周国士卒,戍守江陵多年,也已经有不少在江陵娶了妻生了子,陆腾在时,他们有希望可以击败陈国,因此英勇血战,奋不顾身。而如今陆腾已死,江陵只剩下数千老弱病残可堪一战,断无获胜希望。在陈国的威胁之下,所有人都开始犹豫了。
“若是投降……只怕是皇帝不肯……”
“陈霸先夺了萧氏的江山,皇帝安肯就这般投降于逆贼?”
“皇帝是仁德之君,总不会眼睁睁等着坐视我江陵十数万的百姓遭受屠戮吧?”
“这也难说……”
“就算我们不投降,到时只怕也会有人开门献城的。”
“我怎么听说,王丞相从章山郡、石城郡又调来了一些兵马?”
“怎么可能,再说了,就章山和石城,能有多少兵马?远水可解不得近渴。”
“我没骗你,我一个旧识是看北门的,他跟我讲,从前日起,就陆陆续续有一批人彪马壮的兵马入城,算起来得有好几千了……”
一周军将官瞠目结舌,“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他没有听见过半点风声,因此骇然。
周围梁军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过来,好似在说:“从前陆腾还活着,对江陵事事过问、指手画脚也就算了,如今陆腾兵败被杀,周军也自然是跟着话语全无,能有什么参政的资格?”
那问话的周军将官瞬时反应过来,面色黯淡地垂下了头。今时不同往日啊,大将军已经不在了,还有人能带着他们这些人度过这一关吗?
高琳在营帐之后站了许久,士兵们的讨论尽收他耳中。陆腾战死,军心动摇,江陵即将失守,这样的局面他其实是早有预料的,不过……不过王操何时从其他地方拉来了兵马?梁国上下如今还有堪战的兵马尚存吗?!如果有,为何他却毫不知情?
他面色变了变,单人只马朝着皇城跑去,去寻萧岿和王操,去找这些人要一个解释!
江陵皇宫比不得南朝,更比不得北朝,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是一座规模稍大一些的王府。高琳气势汹汹上门问责,恰好遇见西梁太子萧琮,萧琮见到他,略略朝他行了一礼:“高老将军可安好?”
高琳受传闻所激,脾气亦是呛人,全然不顾昔日前日战场之上的过命交情,指着萧琮破口大骂:“黄口庶子,吾等周国将士为保卫大梁,以性命相付,安敢瞒我至此!现在看来,大将军战死沙场,与你萧氏父子不无关系!”
萧琮本为跟他客套,谁知竟被一顿呛舌,高琳年高望重,一时间居然作声不得,涨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落在高琳眼里,恰恰便是萧琮羞愧难当的表现。
萧琮急道:“孤不知高老将军在说些什么,陆大将军战死阵中,孤心中亦是悲痛,怎么在老将军口中,竟是我父子二人一同谋划害死了他?”
高琳冷笑道:“老夫懒得跟你多费唇舌,萧岿呢,老夫要见他!”说着,推开了前面挡路的内侍,直闯进萧岿静修的佛堂。由于萧岿特意安排,这一路之上无人敢拦他,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梁国萧氏一族好修佛事,萧岿更是于佛教经典极有研究,内侍传报,说萧岿刚刚沐浴更衣,正在佛堂内念经。他散披着头发,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直面着白玉无瑕的古佛,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透着空灵与悲悯,香火升起袅袅青烟,即将燃尽……高琳推开了大门,气势汹汹,按刀而立。
“将军此来,所谓何事?”萧岿连回头看一眼也懒得,缓缓吸了一口气,问道。
“何事?老夫倒是想问问陛下您,梁国援军何来?”
“江陵不保,朕遣章山、石城兵马勤王,有何不妥吗?”
“哈哈哈哈……”高琳怒极反笑,“陛下何故欺我,江陵上下能有多少兵马,老夫岂能不知?你们……分明即使背弃了我等,暗自降齐!”
“……”萧岿手中的木鱼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老将军须知,天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过于执着,会把路给走死,老将军何不退一步,给朕……也给将军你自己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高琳怒而拔刀,厉声大喝道:“我们打到现在,没有认输过,陆大将军战死,我周国近万士卒战死!你降了齐,然后告诉老夫你可以给老夫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了?你莫非以为……老夫与你一般,愿意做个寄人篱下、摇尾乞怜的三姓家奴吗?”
“——放肆!”佛堂周围,密密麻麻的甲士涌了上来,将萧岿护在中央。
萧岿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肩上沾着的浮尘,悲叹道:“将军说得对,我萧氏一族,自侯景乱起,江山便亡了……我与我父,为了大梁还能存续下去,苟延残喘,低伏做小,确实……跟狗没什么区别……”
“阿爷!”萧琮提起兵刃从外闯进来,望见正与高琳对峙的父亲,焦急大喊。
“……我不指望大梁还能有昔日之荣光,我只希望这个国号还能存续下去,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很好,”萧岿看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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